,曰“知者人心之虚窍、灵明之体也,无有不满足之处。孩提之童,无不知爱其亲,间有不致者,少艾妻子与慕君诸欲有以移之也。舜惟终身慕父母,不为所移,故谓之大孝,以无欲也。圣门只是以此为第一关,故大学经文将天德王道之全学拈出示人,此千古学脉也。”又曰“千古圣人,兢兢业业,止是有去欲功夫,故磨镜有工夫,而镜之明自显,刮锈有工夫而剑之利自全,格物而知至者,垢去而镜明,锈尽而剑利也。”同志中能如兄发挥体当彻透宁复几人?日用应感工夫大段了了,无欲公案,固兄所自证,不容自已者也。区区所欲效忠于兄者,只在一字点掇之间,于兄工夫,若无甚加损,而立言设教,根极要领,关系不小。格物物字,仍望还他天生本来样子,与伦物感应之物平等体究,弗以欲字为训。盖父兄镜剑,所谓物也,不为情所移,不为垢锈所蚀,是无欲以致之也。本自平顺无可疑,粤自圣学不传,沉溺于即物穷理之说,贸贸焉求之于外,已千百年于兹。先师从万死一生中悟破良知之旨提出立教,数十年来,海内信而从者渐众,始知反身而求,浸微浸章,浸幽浸著,渐有可续之绪,吾人相与一意,举扬宗教,共终远业,省了多少言语分疏,此善于继述分内事也。


与存斋徐子问答


  存斋徐子曰:“公既高年阶,明岁八十矣,今忽忽作别,恐后会难必,将遂虚度此生,何以见教?”

  先生曰:“吾人年入榆暮,后来光景无多,随身资粮作何干办?一念相应即无生死,纵未能超,亦任之而已。公静中所得,幸一一见教,庶不辜此行也。”

  徐子曰:“窃谓人之良知无圣无凡、无古无今,但能存此,即随身资粮具足,何劳更办干?亦何生死之不可超?佛家所谓常住法身者也。吾人年虽已入暮,然一息尚存,此志不宜少懈,请各于此加勉,何如?”

  先生曰:“良知本来具足,本无生死,吾人将意识承受,正是无始以来生死之本,不可不辨也。望我公密察,弗将鱼目混珠,吾道之幸也。”

  徐子曰:“知欲识,吾人诚未能辨,但其病根却缘只以良知作谈论,而不曾实致其知。譬如窭人不曾蓄有本珠,故遂以鱼目为珠耳。今请更为后学发明致知工夫,何如?”

  先生曰:“良知无知,识则有分别。向请教:譬如明镜照物,镜体本无黑白而黑白自辨,乃照之用也。以照为明,奚啻千里?若直下认得无知本体,百凡感应,一照而皆真,方不落生死,不是识神用事。”

  徐子曰:“镜体本莹,故黑白自辨,若镜为尘垢所蔽,须用力刮磨以复其本体,刮磨正是致知工夫。苟执非树非台之说,只悬空谈能辨黑白,恐终无益,而即其谈处已先罗想像推测、日汩没于识而不自知矣!”

  先生曰:“致知正是去垢工夫,不落想像推测。若我公见教,诚后学通病,不可不深省。非树非台,不是说了便休,然须认识得本来无物宗旨,自无尘垢可惹。终日行持,只复此无物之体。若此外加一毫帮补凑泊,终日勤劳,只益虚妄而已。”

  徐子曰:“我公见教:终日行吃只是复此无物之体,甚善,甚善!盖工夫本体原非二物,故无二用。若以工夫可无,则本体毕竟不可复,而当用之时,不免求助于帮补凑泊矣。”

  先生曰:“某所请教,不是谓工夫为可无。良知不学不虑:终日学,只是复他不学之体;终日虑,只是复他不虑之体。无工夫中真工夫,非有所加也。工夫只求日减,不求日增。减得尽,便是圣人。后世学术,正是添的勾当,所以终日勤劳,更益其病。果能一念惺惺、泠然自然,穷其用处,了不可得。此便是究竟语。”

  徐子曰:“若果如此,则工夫不必求增,亦自无可增矣。数语诚究竟义,佩服,佩服!”


答五台陆子问


  万历庚辰春,先生遇五台陆子于嘉禾舟中,谓曰:“八十老侬,生死一念比旧较切。究明此学,共证交修,同心之愿也。”

  陆子因举:“大慧谓‘若要径截理会,必须看个赵州狗子无佛性话头,得这一念子,啐地折,暴地破,方了得生死,方名悟入。将妄想颠倒底心、思量分别底心、好生恶死底心、知见解会底心一时按下,只以话头为拄杖,不得将心等悟,不得作道理会,不得向举处承当,不得向击石火闪电光处会,不得向意根下卜度,不得向扬眉瞬目处躲根,不得向语路上作活计,不得向文字中引证,不得扬在无事甲里,直得无所用心、心无所用之无聊赖时,莫怕落空。能知得怕者是谁?心头热慌慌转觉迷闷,到这里却是好消息,不得放歇,提撕来提撕去,忽然嗒地一声,便见倒断也’,此是大慧老婆心切,拖泥带水,破生死之利刀,舍此更无可用力处。

  先生曰:“予旧曾以持话头公案质于先师,谓此是古人不得已权法,释迦主持世教无此法门,只教人在般若上留心。般若,所谓智慧也。嗣后传教者将此事作道理知解理会,渐成义学,及达摩入中国,不立文字,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,从前义学,尽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