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;盖今世士人皆尔也。丹阳汤君某登弘治进士,方为行人,以其尝所受之制属某跋数语于其下。
  嗟夫!明试以言,自虞廷而然。乃言底可绩,由三代之下,吾见亦罕矣。君之始进也,天子之所以咨之者何如耶?而君之所以对之者何如耶?夫矫言以求进,君之所不为也;已进而遂忘其言焉,又君之所不忍也。君于是乎朝夕焉顾提圣天子之明命,其将曰,是天子之所以咨询我者也。始吾既如是其对扬之矣,而今之所以持其身以事吾君者,其亦果如是耶?抑其亦未践耶?夫伊尹之所以告成汤者数言,而终身践之;太公之所以告武王者数言,而终身践之。推其心也,君其志于伊、吕之事乎?夫辉荣其一时之遭际以夸世,君所不屑矣。不然,则是制也者,君之所以鉴也。昔人有恶形而恶鉴者,遇之则将掩袂却走。君将掩袂却走之不暇,而又乌揭之焉日以示人?其志于伊、吕之事奚疑哉?君其勉矣!“上帝临汝,毋贰尔心。”某亦常缪承明问,虽其所以对扬与其所以为志者,不可以望君,然亦何敢忘自勖!
  ○示徐曰仁应试(丁卯)
  君子穷达,一听于天,但既业举子,便须入场,亦人事宜尔。若期在必得,以自窘辱,则大惑矣。入场之日,切勿以得失横在胸中,令人气馁志分,非徒无益,而又害之。场中作文,先须大开心目,见得题意大概了了,即放胆下笔;纵昧出处,词气亦条畅。今人入场,有志气局促不舒展者,是得失之念为之病也。夫心无二用,一念在得,一念在失,一念在文字,是三用矣,所事宁有成耶?只此便是执事不敬,便是人事有未尽处,虽或幸成,君子有所不贵也。将进场十日前,便须练习调养。盖寻常不曾起早得惯,忽然当之,其日必精神恍惚,作文岂有佳思?须每日鸡初鸣即起,盥栉整衣端坐,抖数精神,勿使昏惰。日日习之,临期不自觉辛苦矣。今之调养者,多是厚食浓味,剧酣谑浪,或竟日偃卧。如此,是挠气昏神,长傲而召疾也,岂摄养精神之谓哉!务须绝饮食,薄滋味,则气自情;寡思虑,屏嗜欲,则精自明;定心气,少眠睡,则神自澄。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能致力于学问者,兹特以科场一事而言之耳。每日或倦甚思休,少偃即起,勿使昏睡;既晚即睡,勿使久坐。进场前两日,即不得翻阅书史,杂乱心目;每日止可看文字一篇以自娱。若心劳气耗,莫如勿看,务在怡神适趣。忽充然滚滚,若有所得,勿便气轻意满,益加含蓄酝酿,若江河之浸,泓衍泛滥,骤然决之,一泻千里矣。每日闲坐时,众方嚣然,我独渊默;中心融融,自有真乐,盖出乎尘垢之外而与造物者游。非吾子概尝闻之,宜未足以与此也。
  ○龙场生问答(戊辰)
  龙场生问于阳明子曰:“夫子之言于朝侣也,爱不忘乎君也。今者谴于是,而汲汲于求去,殆有所渝乎?”阳明子曰:“吾今则有间矣。今吾又病,是以欲去也。”龙场生曰:“夫子之以病也,则吾既闻命矣。敢问其所以有间,何谓也?昔为其贵而今为其贱,昔处于内而今处于外欤?夫乘田委吏,孔子尝为之矣。”阳明子曰:“非是之谓也。君子之仕也以行道。不以道而仕者,窃也。今吾不得为行道矣。虽古之有禄仕,未尝奸其职也。曰牛羊茁壮,会计当也,今吾不无愧焉。夫禄仕,为贫也,而吾有先世之田,力耕足以供朝夕,子且以吾为道乎?以吾为贫乎?”龙场生曰:“夫子之来也,谴也,非仕也。子于父母,惟命之从;臣之于君,同也。不曰事之如一,而可以拂之,无乃为不恭乎?”阳明子曰:“吾之来也,谴也,非仕也;吾之谴也,乃仕也,非役也。役者以力,仕者以道;力可屈也,道不可屈也。吾万里而至,以承谴也,然犹有职守焉。不得其职而去,非以谴也。君犹父母,事之如一,固也。不曰就养有方乎?惟命之从而不以道,是妾妇之顺,非所以为恭也。”龙场生曰:“圣人不敢忘天下,贤者而皆去,君谁与为国矣!”曰:“贤者则忘天下乎?夫出溺于波涛者,没人之能也;陆者冒焉,而胥溺矣。吾惧于胥溺也。”龙场生曰:“吾闻贤者之有益于人也,惟所用,无择于小大焉。若是亦有所不利欤?”曰:“贤者之用于世也,行其义而已。义无不宜,无不利也。不得其宜,虽有广业,君子不谓之利也。且吾闻之,人各有能有不能,惟圣人而后无不能也。吾犹未得为贤也,而子责我以圣人之事,固非其拟矣。”曰:“夫子不屑于用也。夫子而苟屑于用,兰蕙荣于堂阶,而芬馨被于几席。萑苇之刈,可以覆垣;草木之微,则亦有然者,而况贤者乎?”阳明子曰:“兰蕙荣于堂阶也,而后于芬馨被于几席;萑苇也,而后刈可以覆垣。今子将刈兰蕙而责之以覆垣之用,子为爱之耶?抑为害之耶?”
  ○论元年春王正月(戊辰)
  圣人之言明白简实,而学者每求之于艰深隐奥,是以为论愈详而其意益晦。《春秋》书“元年春王正月”,盖仲尼作经始笔也。以予观之,亦何有于可疑?而世儒之为说者,或以为周虽建子而不改月,或以为周改月而不改时;其最为有据而为世所宗者,则以夫子尝欲行夏之时,此以夏时冠周月,盖见诸行事之实也。纷纷之论,至不可胜举,遂使圣人明易简实之训,反为千古不决之疑。嗟夫!圣人亦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