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,以待后之学者。因以所得,自成一家之言,孟荀诸子是也。若职官故事章程法度,则当世之实迹,非一家之立言,附於儒家,其义安取?故《高祖》、《孝文》诸篇之入儒,前人议其非,是也。
 
  ──右十四之二
 
  儒家《虞氏春秋》十五篇,司马迁《十二诸侯年表序》作八篇;或初止八篇,而刘向校书,为之分析篇次,未可知也。然其书以《春秋》标题,而撰著之文,则又上采春秋,下观近世,而定著为书,抑亦《春秋》,之支别也。法当附著《春秋》,而互见於诸子。班《志》入仅著於儒家,惜其未习於史迁之叙列尔。
 
  ──右十四之三
 
  司马迁之叙载籍也,疏而理;班固之志《艺文》也,密而舛。盖迁能溯源,固惟辨迹故也。迁於《十二诸侯表叙》,既推《春秋》为主,则左丘、铎椒、虞卿、吕不韦诸家,以次论其体例,则《春秋》之支系也。至於孟、荀、公孙固、韩非诸书,命意各殊,与《春秋》之部,不相附丽;然论辨纪述,多及春秋时事,则约略纪之,盖《春秋》之旁证也。张苍历谱五德,董仲舒推《春秋》义,乃《春秋》之流别,故终篇推衍及之。则观斯表者,求《春秋》之折衷,无遗憾矣。至於著书之人,学有专长,所著之书,义非一概,则自有专篇列传,别为表明;亦犹刘向、任宏於校雠部次,重复为之互注例也。班氏拘拘於法度之内,此其所以类例难精而动多掣肘欤?
 
  ──右十四之四
 
  《贾谊》五十八篇,收於儒家,似矣;然与法家当互见也。孝《贾谊传》,初以通诸家书,召为博士,又出河南守吴公门下。吴公尝学事李斯,以治行第一,召为廷尉,乃荐贾谊。谊所上书,称说改正朔,易服色制度,定官兴礼乐,草具仪法。文帝谦让未遑。然诸法令所更定,及列侯就国,其说皆自谊发之。又司马迁曰:“贾生、晁错明申商。”今其书尚可考见;宗旨虽出於儒,而作用实本於法也。《汉志》叙录云:“法家者流,出於理官。”盖法制禁令,《周官》之刑典也。“名家者流,出於礼官。”盖名物度数,《周官》之礼典也。古者刑法礼制,相为损益,故礼仪三百,威仪三千;而五刑之属三千,条繁文密,其数適相等也。是故圣王教民以礼,而禁之以刑。出於礼者,即入於刑,势无中立。故民日迁善,而不知所以自致也。儒家者流,总约刑礼,而折衷於道,盖惧斯民泥於刑礼之迹,而忘其性所固有也。孟子曰:“徒善不足以为政,徒法不能以自行。”夫法则礼刑条目,有节度者皆是也。善则钦明文思,允恭克让,无形体者皆是也。程子曰:“有《关雎》、《麟趾》之心,而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。”所谓《关雎》、《麟趾》,仁义是也。所谓周官法度,刑礼之属皆是也。然则儒与名法,其原皆出於一;非若异端释老,屏去民彝物则,而自为一端者比也。商鞅、韩非之法,未尝不本圣人之法,而所以制而用者非也。邓析、公孙龙之名,不得自外於圣人之名,而所以持而辨者非也。儒分为八,墨分为三,则儒亦有不合圣人之道者矣。此其所以著录之书,贵知原委,而又当善条其流别也。贾生之言王道,深识本原,推论三代,其为儒效,不待言矣。然其立法创制,条列禁令,则是法家之实。其书互见法家,正以明其体用所备;儒固未足为荣,名法亦不足为隐讳也。后世不知家学流别之义,相率而争於无益之空名;其有列於儒家者,不胜其荣,而次以名法者,不胜其辱;岂知同出圣人之道,而品第高下,又各有其得失;但求名实相副,为得其宜;不必有所选择,而后其学始为贵也。《汉志》始别九流,而儒杂二家,已多淆乱。后世著录之人,更无别出心裁,纷然以儒杂二家为蛇龙之菹焉。凡於诸家著述,不能遽定意指之所归,爱之则附於儒,轻之则推於杂;夫儒杂分家之本旨,岂如是耶?
 
  ──右十四之五
 
  《董仲舒》百二十三篇,部於儒家,是矣。然仲舒所著,皆明经术之意。至於说《春秋》事,得失间举,所谓《玉杯》、《繁露》、《清明》、《竹林》之属,则当互见《春秋》部次者也。
 
  ──右十四之六
 
  桓宽《盐铁论》六十篇,部於儒家,此亦良允。第盐铁之议,乃孝昭之时政,其事见《食货志》。桓宽撰辑一时所谓文学贤良对议,乃具当代之旧事,不尽为儒门见风节也。法当互见於故事;而《汉志》无故事之专门,亦可附於《尚书》之后也。
 
  ──右十四之七
 
  刘向所叙六十七篇,部於儒家,则《世说》、《新序》、《说苑》、《列女传颂图》四种书也。此刘歆《七略》所收,全无伦类。班固从而效之,因有扬雄所叙三十八篇,不分《太玄》、《法言》、《乐》、《箴》四种之弊也。郑樵讥班固之混收扬雄一家为无伦类,而谓班氏不能学《七略》之徵;不知班氏固效刘歆也。乃於刘歆之创为者,则故纵之;班固之因仍者,则酷断之,甚矣,人心不可有偏恶也。按《说苑》、《新序》,杂举春秋时事,当互见於《春秋》之篇。《世说》今不可详,本传所谓“《疾谗》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