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索?只是颜子才问仁,便与打出方是!及至恁地说他,他又却讳。某常谓,人要学禅时,不如分明去学他禅和一棒一喝便了。今乃以圣贤之言夹杂了说,都不成个物事。道是龙,又无角;道是蛇,又有足。子静旧年也不如此,后来弄得直恁地差异!如今都教坏了后生,个个不肯去读书,一味颠蹶没理会处,可惜!可惜!正如荀子不睹是,逞快胡骂乱骂,教得个李斯出来,遂至焚书坑儒!若使荀卿不死,见斯所为如此,必须自悔。使子静今犹在,见后生辈如此颠蹶,亦须自悔其前日之非。」又曰:「子静说话,常是两头明,中间暗。」或问:「暗是如何?」曰:「是他那不说破处。他所以不说破,便是禅。所谓『鸳鸯绣出从君看,莫把金针度与人』,他禅家自爱如此。某年十五六时,亦尝留心于此。一日在病翁所会一僧,与之语。其僧只相应和了说,也不说是不是;却与刘说,某也理会得个昭昭灵灵底禅。刘后说与某,某遂疑此僧更有要妙处在,遂去扣问他,见他说得也煞好。及去赴试时,便用他意思去胡说。是时文字不似而今细密,由人粗说,试官为某说动了,遂得举。时年十九。后赴同安任,时年二十四五矣,始见李先生。与他说,李先生只说不是。某却倒疑李先生理会此未得,再三质问。李先生为人简重,却是不甚会说,只教看圣贤言语。某遂将那禅来权倚阁起。意中道,禅亦自在,且将圣人书来读。读来读去,一日复一日,觉得圣贤言语渐渐有味。却回头看释氏之说,渐渐破绽,罅漏百出!」

  问择之云:「先生作延平行状,言『默坐澄心,观四者未发已前气象』,此语如何?」曰:「先生亦自说有病。」后复以问。先生云:「学者不须如此。某少时未有知,亦曾学禅,只李先生极言其不是。后来考究,却是这边味长。才这边长得一寸,那边便缩了一寸,到今销铄无余矣。毕竟佛学无是处。」

  某旧时亦要无所不学,禅、道、文章、楚辞、诗、兵法,事事要学,出入时无数文字,事事有两册。一日忽思之曰:「且慢,我只一个浑身,如何兼得许多!」自此逐时去了。大凡人知个用心处,自无缘及得外事。

  某自十四五岁时,便觉得这物事是好底物事,心便爱了。某不敢自昧,实以铢累寸积而得之。

  与范直阁说「忠恕」,是三十岁时书,大概也是。然说得不似,而今看得又较别。

  三十年前长进,三十年后长进得不多。

  某今且劝诸公屏去外务,趱工夫专一去看这道理。某年二十余已做这工夫,将谓下梢理会得多少道理。今忽然有许多年纪,不知老之至此,也只理会得这些子。岁月易得蹉跎,可畏如此!

  因言读书用功之难:「诸公觉得大故浅近,不曾着心。某旧时用心甚苦。思量这道理,如过危木桥子,相去只在毫发之间,才失脚,便跌落下去!用心极苦。五十岁已后,觉得心力短,看见道理只争丝发之间,只是心力把不上。所以大学中庸语孟诸文字,皆是五十岁已前做了。五十已后,长进得甚不多。而今人看文字,全然心粗。未论说道理,只是前辈一样文士,亦是用几多工夫,方做得成,他工夫更多。若以他这心力移在道理上,那里得来!如韩文公答李翊一书,与老苏上欧阳公书,他直如此用工夫!未有苟然而成者。欧阳公则就作文上改换,只管揩磨,逐旋捱将去,久之,渐渐揩磨得光。老苏则直是心中都透熟了,方出之于书。看他们用工夫更难,可惜!若移之于此,大段可畏。看来前辈以至敏之才而做至钝底工夫,今人以至钝之才而欲为至敏底工夫,涉猎看过,所以不及古人也。故孔子曰:『参也鲁。』须是如此做工夫始得。」

  读书须是虚心,方得。他圣人说一字是一字,自家只平着心去秤停他,都不使得一毫杜撰,只顺他去。某向时也杜撰说得,终不济事。如今方见得分明,方见得圣人一言一字不吾欺。只今六十一岁,方理会得恁地。若或去年死,也则枉了。自今夏来,觉见得纔是圣人说话,也不少一个字,也不多一个字,恰恰地好,都不用一些穿凿。庄子云:「吾与之虚而委蛇。」既虚了,又要随他曲折恁地去。今且与公说个样子,久之自见。今人大抵偪塞满胸,有许多伎俩,如何便得他虚?亦大是难。分明道「知至而后意诚」,盖知未至,虽见人说,终是信不今说格物,且只得一件两件格将去,及久多后,自然贯通信得。

  某觉得今年方无疑。

  理会得时,今老而死矣,能受用得几年!然十数年前理会不得,死又却可惜!士毅。丙辰冬。

  先生多有不可为之叹。汉卿曰:「前年侍坐,闻先生云:『天下无不可为之事,兵随将转,将逐符行。』今乃谓不可为。」曰:「便是这符不在自家手里。」或谓汉卿多禅语。贺孙因云:「前承汉卿教训,似主静坐澄清之语。汉卿云,味道煞笃实云云。」先生曰:「静坐自是好。近得子约书云:『须是识得喜怒哀乐未发之本体。』此语尽好。」汉卿又问:「前年侍坐,所闻似与今别。前年云:『近方看得这道理透。若以前死,却亦是枉死了!』今先生忽发叹,以为只如此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