曰:「尤延之以此书为伪,某看来不是董子书。」又言:「吕舍人春秋却好,白直说去,卷首与末梢又好,中间不似。伯恭以为此书只妆点为说。」道夫录云:「近时言春秋者,皆是计较利害,大义却不曾见。如唐之陆淳,本朝孙明复之徒,他虽未能深于圣经,然观其推言治道,凛凛然可畏,终是得圣人个意思。春秋之作,盖以当时人欲横流,遂以二百四十二年行事寓其褒贬。恰如今之事送在法司相似,极是严紧,一字不轻易。若如今之说,只是个权谋智略兵机谲诈之书尔。圣人晚年痛哭流涕,笔为此书,岂肯恁地纤巧!岂至恁地不济事!」

  春秋固是尊诸夏,外夷狄。然圣人当初作经,岂是要率天下诸侯而尊齐晋!自秦桧和戎之后,士人讳言内外,而春秋大义晦矣!

  问:「春秋一经,夫子亲笔,先生不可使此一经不明于天下后世。」曰:「某实看不得。」问:「以先生之高明,看如何难?」曰:「劈头一个『王正月』,便说不去。」刘曰:「六经无建子月,惟是礼记杂记中有个『正月日至,可以有事于上帝;七月日至,可以有事于先王』,其它不见说建子月。」曰:「惟是孟子出来作闹:『七八月之间旱,则苗槁矣』,便是而今五六月,此句又可鹘突。『岁十一月徒杠成,十二月舆梁成』,是而今九月十月。若作今十一月十二月,此去天气较暖,便可涉过,唯是九月十月不可涉止有此处说,其它便不可说。」刘云:「若看春秋,要信传不可。」曰:「如何见得?」曰:「『天王使宰咺来归仲子之赗』,传谓『预凶事』,此非人情。天王归赗于鲁,正要得牢笼鲁。这人未死,却归之赗,正所以怒鲁也。」曰:「天王正以此厚鲁。古人却不讳死。」举汉梁王事云云;又「季武子成寝,杜氏之葬在西阶之下,请合葬焉」一段。先生举此大笑,云:「以一个人家,一火人扛个棺榇入来哭,岂不可笑!古者大夫入国,以棺随其后,使人抬扛个棺榇随行,死便要用,看古人不讳凶事。」砥。寓录略。以下自言不解春秋。

  春秋,某煞有不可晓处,不知是圣人真个说底话否。

  问:「先生于二礼书春秋未有说,何也?」曰:「春秋是当时实事,孔子书在册子上。后世诸儒学未至,而各以己意猜传,正横渠所谓『非理明义精而治之,故其说多凿』,是也。唯伊川以为『经世之大法』,得其旨矣。然其间极有无定当、难处置处,今不若且存取胡文定本子与后来看,纵未能尽得之,然不中不远矣。书中间亦极有难考处,只如禹贡说三江及荆扬间地理,是吾辈亲目见者,皆有疑;至北方即无疑,此无他,是不曾见耳。康诰以下三篇,更难理会。如酒诰却是戒饮酒,乃曰『肇牵车牛远服贾』,何也?梓材又自是臣告君之辞,更不可晓。其它诸篇亦多可疑处。解将去固易,岂免有疑?礼经要须编成门类,如冠、昏、丧、祭,及他杂碎礼数,皆须分门类编出,考其异同,而订其当否,方见得。然今精力已不逮矣,姑存与后人。」赵几道又问:「礼合如何修?」曰:「礼非全书,而礼记尤杂。今合取仪礼为正,然后取礼记诸书之说以类相从,更取诸儒剖击之说各附其下,庶便搜阅。」又曰:「前此三礼同为一经,故有三礼学究。王介甫废了仪礼,取礼记,某以此知其无识!」

  春秋难看,此生不敢问。如郑伯髡顽之事,传家甚异。

  

  朱子语类卷第八十四

  礼一

  论考礼纲领

  礼乐废坏二千余年,若以大数观之,亦未为远,然已都无稽考处。后来须有一个大大底人出来,尽数拆洗一番,但未知远近在几时。今世变日下,恐必有个「硕果不食」之理。

  礼学多不可考,盖其为书不全,考来考去,考得更没下梢,故学礼者多迂阔。一缘读书不广,兼亦无书可读。如周礼「仲春教振旅,如战之陈」,只此一句,其间有多少事。其陈是如何安排,皆无处可考究。其它礼制皆然。大抵存于今者,只是个题目在尔。

  古礼繁缛,后人于礼日益疏略。然居今而欲行古礼,亦恐情文不相称,不若只就今人所行礼中删修,令有节文、制数、等威足矣。古乐亦难遽复,且于今乐中去其[口焦]杀促数之音,并考其律吕,令得其正;更令掌词命之官制撰乐章,其间略述教化训戒及宾主相与之情,及如人主待臣下恩意之类,令人歌之,亦足以养人心之和平。周礼岁时属民读法,其当时所读者,不知云何。今若将孝弟忠信等事撰一文字,或半岁,或三月一次,或于城市,或于乡村聚民而读之,就为解说,令其通晓,及所在立粉壁书写,亦须有益。

  古礼于今实难行。尝谓后世有大圣人者作,与他整理一番,令人苏醒,必不一一尽如古人之繁,但放古之大意。

  古礼难行。后世苟有作者,必须酌古今之宜。若是古人如此繁缛,如何教今人要行得!古人上下习熟,不待家至户晓,皆如饥食而渴饮,略不见其为难。本朝陆农师之徒,大抵说礼都要先求其义。岂知古人所以讲明其义者,盖缘其仪皆在,其具并存,耳闻目见,无非是礼,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