豆之事,亦是道,但非所贵。君子所贵,只在此三者。『动容貌,斯远暴慢矣』,『斯』字来得甚紧。动容貌,便须远暴慢;正颜色,便须近信;出辞气,便须远鄙倍。人之容貌,只有一个暴慢,虽浅深不同,暴慢则一。如人很戾,固是暴;稍不温恭,亦是暴。如人倨肆,固是慢;稍或怠缓,亦是慢。正颜色而不近信,却是色庄。信,实也。正颜色,便须近实。鄙,便是说一样卑底说话。倍,是逆理。辞气只有此二病。」因曰:「不易。孟敬子当时焉得如此好!」或云:「想曾子病亟,门人多在傍者。」曰:「恐是如此。」因说:「看文字,须是熟后,到自然脱落处方是。某初看此,都安排不成。按得东头西头起,按得前面后面起。到熟后,全不费力。要紧处却在那『斯』字、『矣』字这般闲字上。此一段,程门只有尹和靖看得出。孔子曰:『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!』若熟后,真个使人说!今之学者,只是不深好后不得其味,只是不得其味后不深好。」

  敬之问此章。曰:「『君子所贵乎道者三』,是题目一句。下面要得动容貌,便能远暴慢;要得正颜色,便近信;出辞气,便远鄙倍。要此,须是从前做工夫。」

  问「君子所贵乎道者三」。曰:「此言君子存养之至,然后能如此。一出辞气,便自能远鄙倍;一动容貌,便自能远暴慢;正颜色,便自能近信,所以为贵。若学者,则虽未能如此,当思所以如此。然此亦只是说效验。若作工夫,则在此句之外。」

  杨问:「『君子所贵乎道者三』,若未至此,如何用工?」曰:「只是就容貌辞色之间用工,更无别法。但上面临时可做,下面临时做不得,须是熟后能如此。初间未熟时,虽蜀本淳录作「须」字。是动容貌,到熟后自然远暴慢;虽是正颜色,到熟后自然近信;虽是出辞气,到熟后自然远鄙倍。」淳录此下云:「辞是言语,气是声音,出是从这里出去,三者是我身上事要得如此。笾豆虽是末,亦道之所在,不可不谨。然此则有司之事,我亦只理会身上事。」

  「『动容貌,斯远暴慢;正颜色,斯近信;出辞气,斯远鄙倍。』须要会理如何得动容貌,便会远暴慢;正颜色,便会近信;出辞气,便会远鄙倍。须知得曾子如此说,不是到动容貌,正颜色,出辞气时,方自会恁地。须知得工夫在未动容貌,未正颜色,未出辞气之前。」又云:「正颜色,若要相似说,合当着得个远虚伪矣。动、出都说自然,惟正字,却似方整顿底意思。盖缘是正颜色亦有假做恁地,内实不然者。若容貌之动,辞气之出,却容伪不得。」

  问「君子所贵乎道者三」。曰:「看来三者只有『非礼勿视,非礼勿听,非礼勿言,非礼勿动』。」又问:「要之,三者以涵养为主。」曰:「涵养便是。只这三者,便是涵养地头。但动容貌、远暴慢便是,不远暴慢,便不是;颜色近信便是,不近信,便不是。」

  「君子所贵乎道者三」。或云:「须是工夫持久,方能得如此否?」曰:「不得。人之资禀各不同,资质好者,纔知得便把得定,不改变;资质迟慢者,须大段着力做工夫,方得。」因举徐仲车从胡安定学。一日,头容少偏,安定忽厉声云:「头容直!」徐因思,不独头容直,心亦要直,自此不敢有邪心。又举小南和尚偶靠倚而坐,其师见之,厉声叱之曰:「恁地无脊梁骨!」小南闻之耸然,自此终身不靠倚坐。「这样人,都是资质美,所以一拨便转,终身不为。」

  问:「所谓暴慢、鄙倍,皆是指在我者言否?」曰:「然。」曰:「所以动容貌而暴慢自远者,工夫皆在先欤?」曰:「此只大纲言人合如此。固是要平日曾下工夫,然即今亦须随事省察,不令间断。」

  叔京来问「所贵乎道者三」。因云:「正、动、出时,也要整齐,平时也要整齐。」方云:「乃是敬贯动静。」曰:「恁头底人,言语无不贯动静者。」

  或问:「远与近意义如何?」曰:「曾子临终,何尝又安排下这字如此?但圣贤言语自如此耳。不须推寻不要紧处。」

  「动容貌,斯远暴慢」,是为得人好;「正颜色,斯近信」,是颜色实;「出辞气,斯远鄙倍」,是出得言语是。动、正、出三字,皆是轻说君子所贵于此者,皆平日功夫所至,非临事所能捏合。笾豆之事,虽亦莫非道之所在,然须先择切己者为之。如有关雎麟趾之意,便可行周官法度;又如尽得「皇极」之五事,便有庶征之应。以「笾豆之事」告孟敬子,必其所为有以烦碎为务者。

  「君子所贵乎道者三」,言道之所贵者,有此三事,便对了。道之所贱者,笾豆之事,非不是道,乃道之末耳。如「动容貌,正颜色,出辞气」,须是平日先有此等工夫,方如此效验。「动容貌,斯远暴慢矣」,须只做一句读。「斯」字,只是自然意思。杨龟山解此一句,引曾子修容阍人避之事,却是他人恭慢,全说不着。

  问「君子所贵乎道者三」至「笾豆之事则有司存」。曰:「以道言之,则不可谓此为道,彼为非道。然而所贵在此,则所贱在彼矣;其本在此,则其末在彼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