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审富贵而安贫贱」者,言不以其道得富贵,须是审。苟不以其道,决是不可受它底。不以其道得贫贱,却要安。盖我虽是不当贫贱,然当安之,不可于上面计较云,「我不当得贫贱」,有汲汲求去之心,譬如人作折本经纪相似。

  问:「君子当得富贵。所谓不当得而得者,乃人君不能用其言,徒欲富贵其身。」曰:「富贵不以道得之,不但说人君不用其言,只富贵其身。如此说,却说定了。凡是富贵贫贱有不当得而得者,皆不处不去。如『孔子主我,卫卿可得』之类,亦是不当得之富贵。须且平说,不要执定一事。又终食、造次、颠沛,一句密似一句,须至倾覆流离之际,亦不违仁也。」南升。

  文振问「富与贵」一章。曰:「『富与贵,不以其道得之』,若曰是谄曲以求之,此又是最下等人。所谓得之者,便设有自到我面前者,吾知其有一毫不是处,也不可处。譬如秀才赴试,有一人先得试官题目将出来卖,只要三两贯钱,便可买得,人定是皆去买。惟到这里见得破,方是有学力。圣人言语,岂可以言语解过一遍便休了!须是实体于身,灼然行得,方是读书。」

  问:「贫贱,如何是不当得而得之?」曰:「小人放僻邪侈,自当得贫贱。君子履仁行义,疑不当得贫贱,然却得贫贱,这也只得安而受之,不可说我不当得贫贱,而必欲求脱去也。今人大率于利,虽不当得,亦泯默受之;有害,则必以为不当得,而求去之矣。君子则于富贵之来,须是审而处之;于贫贱,则不问当得与不当得,但当安而受之,不求去也。」问:「此二节语,犹云『怨有不雠,而德无不报』之意否?」曰:「然。盖于富贵则有所不处,于贫贱则必受之而不辞也。」

  问:「『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』,『去』字或读作上声,可否?」曰:「自家离去之『去』,去声读;除去之『去』,上声读。此章只是去声。」

  「君子去仁」之「去」只音去声。如「孟子去齐」之「去」,我元有而自离去之也。若作上声,则是除却。明作录云:「是除却了,非也。」

  「富与贵,贫与贱」一章。某曰:「学者须是从富贵贫贱处判断得下,方有用工处。」先生喜曰:「这里看得分晓,须要做下面工夫。若做得下面工夫,看上面事愈觉分晓。」又问:「『恶不仁者』,直是如此峻洁!」曰:「只缘是不要一点不仁底事着在身上。」又曰:「如此看得,方是。」炎。

  子善问此章。曰:「且如不处、不去,若是资质好底,所见稍明,便于这里也能见得,只是未必到无终食不违底意思。不处、不去,乃是立脚处好了,细密工夫方下得。若上面无立脚处了,其它可见。一作:「下面工夫,无缘可见。」圣人之意,不独是教人于富贵贫贱处做工夫,须是到终食不违,颠沛造次都用工,方可。」

  先生因寓看里仁篇,云:「前面几段更好熟看,令意脉接续。」因问:「造次是『急遽苟且之时』。苟且,莫只就人情上说否?」曰:「苟且是时暂处,苟可以坐,苟可以立,令此心常存,非如大宾大祭时也。」问:「曾子易箦,莫是苟且时否?」曰:「此正是颠沛之时。那时已不可扶持,要如此坐,也不能得。」

  敬之问:「富贵贫贱,圣人教人,要得分别取舍到个真切处,便随道理做去。有一般昏弱之人,都只是人欲上行,便是不识痛痒底人。」先生曰:「圣人这处恰似说得疏。学问工夫尽多,圣人去富贵贫贱上做工夫。不是处富贵贫贱时节,又如何做工夫?终不成闲过了这处!圣人且立个大界限,先要人分别得个路头。『君子去仁』,便是不成个君子。看圣人说得来似疏,下面便说到细密处。须是先说个粗,后面方到细处。若不是就粗处用工,便要恁地细密,也不得。须知节节有工夫,剥了一重又一重,去了一节又一」敬之云:「此章说此三句,可谓紧切。虽然,只说存养,未说仁处,要是教人自体认看。」先生笑曰:「公又如此。所见这里未是极处,更要去言外说道理,如何得。圣人这处,正是说筑底处,正是好着力处,却如此轻说过了!众人是这个心,圣人也只是这个心,存得心在这里,道理便在这里。从古圣贤,只是要理会这个物事。保养得这个在,那事不从这里做出!」

  「富与贵,贫与贱」,方是就至粗处说。后面「无终食之间违仁」,与「造次、颠沛必于是」,方说得来细密。然先不立得这个至粗底根脚,则后面许多细密工夫更无安顿处,人更无可得说。须是先能于富贵不处,贫贱不去,立得这个粗底根脚了,方可说上至细处去。若见利则趋,见便则夺,这粗上不曾立得定,更说个甚么!正如「贫而无谄,富而无骄」,与「贫而乐,富而好礼」相似。若未能无谄无骄,如何说得乐与好礼!却是先就粗处说上细上去。

  「富贵贫贱,不处不去,此一节,且说个粗底,方是个君子皮壳,里面更多有事在。然先会做这事,方始能不去其仁。既把得定,然后存养之功自此渐渐加密。夔孙录此下云:「然必先『无终食违仁』,然后『造次、颠沛必于是』。」如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