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何不曰“当时龟山便是好将相,惜未信用”,乃但云“也只好说择将相”,盖身分亦有所不容诬也。噫!儒者不能将,不能相,只会择将相,将相皆令何人做乎?末又云“当时事势亦无可为者,不知有大圣贤之材何如耳”。是明将经济时势让与圣贤做,尚得谓之道学乎?至于李公字行,种公名呼,此朱子重文轻武不自觉处。其遗风至今日,衣冠之士羞与武夫齿,秀才挟弓矢出,乡人皆惊,甚至子弟骑射武装,父兄便以不才目之。长此不返,四海溃弱,何有已时乎?独不观孔门无事之时,弓矢、剑佩不去于身也,武舞干戚不离于学也!身为司寇,堕三都,会夹谷,无不尚武事也。子路战于卫,冉、樊战于齐,其余诸贤气象皆可想也。学丧道晦,至此甚矣!孔门实学,亦可以复矣!
  问:“龟山当时何意出来?”曰:“龟山做人也苟且,是时未免禄仕,故乱就之”云云。问:“或者疑龟山为无补于世,徒尔纷纷,或以为大贤出处不可以此议,如何?”曰:“龟山此行固是有病,但只后人又何曾梦到他地位在!惟胡文定以柳下惠‘援而止之而止’比之,极好。”  余尝谓宋儒是理学之时文也。看朱子前面说“龟山做人苟且,未免禄仕,故乱就之”,此三语抑杨氏于乡党自好者以下矣。后面或人说“大贤出处不可议”,又引胡氏之言比之柳下惠,且曰“极好”;又何遽推之以圣人哉?盖讲学先生只好说体面话,非如三代圣贤,一身之出处,一言之抑扬,皆有定见。龟山之就召也,正如燕雀处堂,全不见汴京亡,徽、钦虏;直待梁折栋焚而后知金人之入宋也。朱子之论龟山,正如戏局断狱,亦不管圣贤成法,只是随口臧否。驳倒龟山以伸吾识,可也;救出龟山以全讲学体面,亦可也。
  上蔡为人英果明决,强力不倦,克己复礼,日有课程。所著论语说及门人所记遗语,行于世。  要推尊上蔡,便言其“克己复礼,日有课程”。后面要说程门诸人见皆不亲切之故,又言是“无头无尾,不曾尽心”,毋乃自相矛盾乎?此处殊令人疑。
  上蔡直指穷理居敬为入德之门,最得明道教人之纲领。  朱子称“上蔡直指穷理居敬为入德之门,最得明道教人纲领”,仆以为此四字正诸先生所以自欺而自误者也。何也?“穷理居敬”四字,以文观之甚美,以实考之,则以读书为穷理功力,以恍惚道体为穷理精妙,以讲解著述为穷理事业,俨然静坐为居敬容貌,主一无适为居敬工夫,舒徐安重为居敬作用。观世人之醉生梦死,奔忙放荡者,诚可谓大儒气象矣;但观之孔门,则以读书为致知中之一事。且书亦非徒占毕读之也,曰“为周南召南”,曰“学诗”、“学礼”,曰“学易”、“执礼”,是读之而即行之也。曰“博学于文”,盖诗、书六艺以及兵农、水火在天地间灿著者,皆文也,皆所当学之也。曰“约之以礼”,盖冠婚、丧祭、宗庙、会同以及升降周旋,衣服饮食,莫不有礼也,莫非约我者也。凡理必求精熟之至,是谓“穷理”;凡事必求谨慎之周,是谓“居敬”。上蔡虽贤,恐其未得此纲领也。不然,岂有“居敬穷理”之人而流入于禅者哉!
  明道以上蔡诵读多记为玩物丧志,盖谓其意不是理会道理,只是夸多斗靡为能。若明道看史不差一字,则意思自别。此正为己为人之分。  谢良佐记问甚博,明道谓之曰:“贤却记得许多,可谓玩物丧志。”良佐身汗面赤。明道曰:“此便是恻隐之心。”可见大程学教犹不靠定书本。仆掀阅至此,悚然起敬,以为此正明道优于伊川、紫阳处,又未尝不爱谢公之有志也。使朱子读此亦为之汗身赤面则善矣;乃曲为之说,谓渠是夸多斗靡,不是理会道理,又引程子看史事证之,总是不欲说坏记诵一道,恐于己读尽天下书之志有妨也。不知道理不专在书本上理会;贪记许多以求理会道理,便会丧志,不得以程子看史一字不差相混也。
  问:“上蔡说横渠以礼教人,其门人下梢头低,只溺于刑名、度数之间,行得来因无所见处,如何?”曰:“观上蔡说得偏了,这都看不得礼之大体,所以都易得偏。如上蔡说横渠之非,以为欲得正容谨节,这是自好,如何废这个得!如专去理会刑名、度数固不得,又全废了这个也不得。”  宋儒胡子外,惟横渠之志行井田,教人以礼,为得孔、孟正宗。谢氏偏与说坏,讥“其门人下梢头低,溺于刑名、度数”,以为横渠以礼教人之流弊。然则教人不当以礼乎?谢氏之入禅,于此可见。二程平昔之所以教杨、谢诸公者,于此可想矣。玩“行得来因无所见”一语,横渠之教法真可钦矣。“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”,“道之以德,齐之以礼”,此圣贤百世不易之成法也。虽周公、孔子,亦只能使人行,不能使人有所见;功候未到,即强使有所见,亦无用也。孟子曰:“行之而不著焉,习矣而不察焉,终身由之而不知道者,众也。”此固叹知道之少,而吾正于此服周公、孔子流泽之远也。布三重以教人,使天下世世守之,后世有贤如孟子者得由行习而著察,即愚不肖者亦相与行习于吾道之中,正中庸所谓“行而世为天下法”,历八百年而犹在,几百余年而未衰。此周公、孔子之下梢头原如是其低也,而其上梢头亦未尝高。制礼作乐,遵行遍天下,而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