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r>  四日随类赋彩。北宋徐崇嗣创制没骨花,远宗僧繇传染之妙,一变黄筌勾勒之工。盖不用笔墨,全以彩色染成,阴阳向背,曲尽其态,超乎法外,合于自然,写生之极致也。顾此法不传已久,即黄筌父子之院体,亦寡所师承。前清惟南田为独步,时亦为没骨花。然徐本不多见,能肖与否,则不敢知。而唐张彦远则谓运墨而五色具,谓之得意;意在五色,则物象乖矣。鄙意亦然。神情果肖,不待赋彩而亦森动可人者,此为超乎象外之言。总之画家亦断不能舍五色可以成家,故传色一道,亦滋有垆火之工。王石谷谓青绿之法,静悟三十年始尽其妙。然能以北宗之青绿法进入南宗,则石谷一人,实为初祖,可谓善于赋彩者矣。
  五日经营位置。此画家所万万宜知者。董思翁曰;古人运大轴,只三四大分合,所以成章,虽其中细碎处甚多,要之取势为主。余谓位置即取势之谓也。脱宾主不能朝揖,气脉不贯,则位置即从而乖忤。天下安有位置乖忤而能成篇幅者不宁惟是,如潇湘一图,意在荒远灭没,即不当作大树及近景丛木。画五岳亦然。画园如亭,可作杨柳梧竹,古桧青松,若以园亭树木移之山居,便不称矣。
  
  以上均思翁语。此真善论经营位置者。故随园论诗,有王、孟清幽,不宜施之边塞语。亦正知得诗中之位置。余家居时,有画人写木兰从军图,其上作一梧桐。余为之捧腹,而画人竟不知其所以然。位置一语,在画家至为浅近,尚不之知,又何论其他耶!
  六日传摹移写。此节张彦远称为画家末事。余谓在张氏观之固末,而余观之亦至慎重。古人遗法具在,不从摹写入手,何以为范不过仿效之道,当遗貌而取神欧公之文学昌黎,无一笔似昌黎者,而神骨正是昌黎。斯则善于传摹移写矣。惟画亦然。摹古人成迹,谓之摹写,摹动植二物及为人写真,亦谓之摹写。若但具人形,而生气全渺,则直谓之泥人,岂真能写真者顾长康之颊上三毫,其妙理有为人叙述不出者,此则专在神会矣。
  郭熙之言曰:山水有可行者,可望者,可游者,可居者。余日诵其言,然大家之论,但举大纲,究所谓可行、可望、可游、可居者安在,则在学者自相领会而已。可行者,生人之思也。譬如山道曲折而平坦,松翠夹道,上不见日,微隐之处,翼以扶阑,峰回路转,小亭足憩,夏被凉飓,秋来则弥望红叶,一径通幽。试问行旅者曾否愿出是间但展画图,便使有入山必深之意,是即引人人胜之券也,故曰可行。
  望必登高,故柳子厚论山水有旷奥二义,奥者宜居,旷者宜望。董源作画,高原以外,恒为平川落照,尺幅若有千里之遥,此即所以供人远t也。然使四山攒合,草木苍然,其中忽著高楼,有人倚槛,只能近收山翠,胡能纵其目力则于可望二字,文不著题矣。究竟此事,须看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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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襟,胸襟高爽,则所施之笔墨自无龌龊拘挛之病。不惟著笔时昂头天外,亦能使观者有振衣千仞之思,此方得望字真际。
  至于可居二字,更难言矣。向见邱生写水墨山水,往往作村居劣状,如村学究为生徒侮弄,及村人斗阋,妇人力引其夫,孺子攀号其母,鸡栖豚栅,弥望皆是。即使身居其间,究何乐趣邱生老矣,时余方三十,见之即不谓然。须知清明上河之图,虽极状琐俗之态,盖有为而为。若明窗净几中得精缣良纸,乃以俗念头、俗眼孔入画,真所谓蹭踺天物矣。凡山水之可居者,水居宜竹,山居宜松,即村居亦必有一路风景。板桥细柳,莎径枳篱,尤须位置得宜,与水态山容相映发。然后草庐四五,开门于荷池梅径之间,使望者知为有道之居,不待见其书架琴床,已令人生高山仰止之意。此才足名日可居。若邱生之画,又安足言画耶
  凡写山水,令人不生其游憩之思,即亦可以不画矣。若就古人粉本中拓成,纵使弥妙弥肖,亦终无神采。余恒言法律须尊古人,景物宜师造化。譬如游天台,则峻险之状,一一印之脑间,偶一结构,而天台之峻险,不期流露笔端矣。至西泠秀媚,花坞清幽,果能逐处留心,则韵致亦别。此外能熟读柳州山水游记,则古人叙述之陈迹,而妙悟亦能勃发于俄顷之间。余喜读姜白石湖上杂咏十四首,谓语语皆画,欲制为十四图藏之。然仍不敢轻易落笔,以可游二字称之甚难,笔墨虽佳,不能生人揽胜之思,亦不过如观绩绣而已。
  画有四诀,曰养,日鉴,曰经,日取。
  
  养宜扩充,扩者不为迹象所拘,充者高出于精神之表也。古之善画者,未尝于作画时求画,须养得此心到活泼泼地,虽伏枕对案,均有千岩万壑,长洲远渚,罗列其前。笔之所到,d然令人有物外之思,始称为高人笔墨。若拘拘迹象,如时彦所作深柳读书堂图,写数学生包书腋之肘下,入柳阴中。虽栩栩如生,亦终是匠家思想矣。
  鉴宜纯熟。纯熟非甜熟之谓也。法在展古人名画时,先总览其全局,次谛视其结体,然后辨其皴擦渲染之法。每次必如此,久久自有心得。所谓全局,即先审古人之用心。局中之势,有高者下者,大者小者,盎啐向背,颠顶朝揖,必主客相应,脉络钩联,则古人之大段,已得四五。所谓结体,即关键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