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一于端则时,一于韵则荡,四者皆过也。能渐其髓,四病皆可勿药而治,偏则无有不为膏肓之患者。何谓髓?处其中以润泽四肢,如心为王,百骸听令,内有所主,故变化不穷。非若后世集于一家而不能化,或效颦杂态以相惑识者,见之几乎欲呕。

  书道与时高下,古今未暇为之品列,亦陈言具在,无俟添足。国朝独钟于吾吴,又同起于武、世二庙,如祝、文、王、陈四君子者,后先不过一甲子中,尽一时之盛。前乎此者,犹之舜、禹、周、孔未生之初,未始无圣善,要不能担当一代师表,无迹可求耳。京兆大成,待诏淳适,履吉之韵逸,复甫之清苍,皆第一流书。何后世求全,漫讥祝野、文时,王拘、陈纵,将概千古责备一人,非公论也。谓祝得魏肉,文得晋腴,王得晋脉,陈得唐、宋而下筋骨,惜乎不及头目髓脑。如是判断,便不能为之曲蔽矣。若前朝二沈,后代两文,以及徐、李、吴、黄,各擅偏长,雁门亚祝,姬水亚王,其他非所比伦矣。

  ●了义八

  尝梦与人论字法,忽见持字,彼人不解。余于梦境为之解曰:乃古人作文字之本体,释为持字。凡文字以一笔持之,譬之文词犹一篇中之正义,一联中之眼目也。其变者,若众横中一直,稿草中悬针之类。又若众长独短,杂侧加点,又其变之奇者,未可以绳墨拘也。但安此一画,意在笔前,宜长者乎其长,宜短者乎其短,但不可欲短不短,欲长不长。严氏弹诗,所谓拖泥带水便不是诗,论字亦然。

  正法以一笔担之,有二笔担之者,变也。如辛、二字。辛字以下画担其上二笔,必缩以让其下,若上画先长,则首尾不称矣。字以上次画担其下二画,必缩以让其上,若下画亦长,两大不胜矣。宇宙二字,宇以五担,宙以三担,可以类推。书法详言永字八法,似未得其要领也。凡字不出五法,上有上法,下有下法,左有左法,右有右法,中有中法是也。一言蔽之者,都会是也。作十分字,都会在四五是也。至其流变,不可胜纪。汉有汉法,晋有晋法,唐有唐法。一代之中,官家有入院体,学士有金石文,作者自得之。至若一点一画,殊形变貌,或上锐下圆如瓜子,或起止流转作凝云,或作横画,或作直竖。有掷笔得者,有钩锋取者,有刺而得者,有打而得者,有拂者,有引者。凡此之类,无所不至,随宜措置,借势成形,自有完局。必如书法所言,则点点依其使转而后谓之书乎,如此则不特百家同轨、万手齐匀已也。设一人之书,字字如此,画画如此,点点如此,纵令大佳,见之可厌,尚可称文人之书乎?书奴计功可耳。米芾言蔡襄勒字,沈辽排字,黄庭坚描字,苏轼画字,臣刷字。五人亦微近一偏。欲去此病,各求对治之药。对治之药不必仙山灵草,即就毒药中求,自有活人妙用,牛溲马勃,神医所不弃。

  势从内出者已得也,从外作者未得也。已得则无论大小短长、平直倚侧,无往不佳,锺、王诸人是也。未得则临卷结构,思前算后,其书稍不方正,大半体解矣,智永、孟\诸人是也。

  化工之妙,无论取大作小,取小作大;亦无论取欧作虞,取虞作欧,即汉、魏可以作晋、唐,晋、唐可以作汉、魏。推此微言,取篆、隶作真、草,取真、草作篆、隶,以至取文字作绘画,取绘画作山林川泽,何尝异轨。

  古人学问无穷,故作字无有定体。右军署名无一同者,非有意改作也,因其学进,不觉其自变耳。常与绘画之士谈画,但须写景,莫须写画。写画有尽,写景无穷。景无穷,学尤无穷也。书道与画正通。

  凡字先作稿,即不得佳书,兴尽故也。鄙言恶楮,即不得佳书,兴不到故也,乃有不韵之客谓难其事,大不然哉。未始不勉应人,徒增世间一可憎事。何所取之,戒勿更作。

  书不择笔,乃名家入神妙用,如释氏学不曾嚼着一粒米,不曾挂着一丝缕。苟非此道透彻,不能解此大话。尝状好酒之徒,见酒辄饮,不问浓淡甘酸,醉而后已,乃是真好。若拣择佳酿,即非真酒人也。又如好色之徒,嫫母、无盐,欣然相悦。昔曾听此辈人言,凡具形体,即具好恶,相与悦时,只想其好处,自足动情。又如真好闲适人,一丘一壑,盘桓自不能舍。若待婚嫁毕,而后游五岳名山,此向子尘心未断,未可与言真闲适也。巢父不必代庖,此中真实开眼,即后见得真手真文字,好恶如别苍素,何暇择笔然后定其妍媸乎?皮相之人,别论可也。

  书家有专攻古人一帖者,此骨董匡,非书也。有专熟自己一家者,此佣工调,非书也。何也?妙不在彼帖,亦不在此腕,骊黄而外,方是妙境。

  未入壳者,作时笔笔用意,书成字字无情。已入壳者,作时字字无心,书成笔笔有法。

  谓骨胜肉则可,去肉偏胜,字则不成。譬偏于肉而强之,骨亦佳,偏于骨而强之,肉亦佳,乃是大方。若但能此而不彼,纵八法具,终非法器。

  论书而言好某家,即非真赏鉴。学书而言学某家,即非真学力。以至好篆隶,好真草,或独善大署书,或独善小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