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兴嗣编次《千字文》,而有王右军者,人皆不能晓其始。乃梁武教诸王 书,令殷铁石于大王书中,榻一千字不重者,每字片纸,杂碎无序。武帝召兴嗣, 谓曰:“卿有才思,为我韵之。”兴嗣一夕编缀进上,鬓发皆白,而赏锡甚厚。 右军孙智永师自临八百本,散与人外,江南诸寺各留一本。永公住吴兴永欣寺, 积年学书,后有秃笔头十瓮,每瓮皆数石。人来觅书并请题额者如市。所居户限 为之穿穴,乃用铁叶裹之。人谓为“铁门限”。后取笔头瘗之,号为“退笔冢”, 自制铭志。

尝居永欣寺阁上临书,所退笔头置之于大竹簏,簏受一石余,而五簏满。

○僧智果

隋永欣寺僧智果,会稽人也,炀帝甚善之。工书铭石,其为瘦健。造次难类, 尝谓永师曰:“和尚得右军肉,智果得骨。夫筋骨藏于肤肉,山水不厌高深。而 比公稍乏清幽,伤于浅露,若吴人之战,轻进易退,勇力而非武。虚张夸耀,无 乃小人儒乎。”智果隶行草入能。
卷三

○唐太宗

唐太宗贞观十四年,自真草书屏风以示群臣,笔力遒劲为一时之绝。尝谓朝 臣曰:“书学小道,初非急务,时或留心,犹胜弃日。凡诸艺业未有学而不得者 也,病在心力懈怠,不能专精耳。”又云:“吾临古人之书,殊不能学其形势, 惟在其骨力。及得骨力,而形势自生耳。”尝召三品已上,赐宴于玄武门。帝操 笔作飞白书,众臣乘酒就太宗手中相竞。散骑常侍刘洎登御床引手然后得之,其 不得者,咸称洎登床罪当死,请付法。帝笑曰:“昔闻婕妤辞辇,今见常侍登床。”

○购《兰亭序》

王羲之《兰亭序》,僧智永弟子辩才尝于寝房伏梁上凿为暗槛,以贮《兰亭》, 保惜贵重于师在日。贞观中,太宗以听政之暇,锐志玩书。临羲之真草,书帖购 募备尽,唯未得《兰亭》。寻讨此书,知在辩才之所。乃敕追师入内道场供养, 恩赉优洽。数日后,因言次,乃问及《兰亭》,方便善诱,无所不至。辩才确称 往日侍奉先师,实尝获见,自师没后荐经丧乱,坠失不知所在。既而不获,遂放 归越中。后更推究,不离辩才之处。又敕追辩才入内,重问《兰亭》,如此者三 度,竟靳固不出。上谓侍臣曰:“右军之书,朕所偏宝,就中逸少之迹,莫如 《兰亭》。求见此书劳于寤寐,此僧耆年又无所用,若得一智略之士,设谋计取 之,必获。”尚书左仆射房玄龄曰:“臣闻监察御史萧翼者,梁元帝之曾孙,今 贯魏州莘县,负才艺,多权谋,可充此使,必当见获。”太宗遂召见,翼奏曰: “若作公使,义无得理。臣请私行诣彼,须得二王杂帖三数通。”太宗依给。翼 遂改冠微服至洛潭,随商人船下至越州,又衣黄衫极宽长潦倒,得山东书生之体, 日暮入寺。巡廊以观壁画,过辩才院,止于门前。辩才遥见翼,乃问曰:“何处 檀越”翼就前礼拜云:“弟子是北人,将少许蚕种来卖,历寺纵观,幸遇禅师。” 寒温既毕,语议便合,因延入房内,即共围棋、抚琴、投壶、握槊,谈说文史, 意甚相得。乃曰:“白头如新,倾盖若旧,今后无形迹也,便留夜宿,”设缸面 药酒果等。江东云“缸面”,犹河北称“瓮头”,谓初熟酒也。酣乐之后,请宾 赋诗。辩才探得来字韵,其诗曰:“初酝一缸开,新如万里来。披云同落莫,步 月共徘徊。夜久孤琴思,风来旅雁哀。非君有z术,谁照不然灰。”萧翼探得 招字韵,诗曰:“邂逅款良宵,殷勤荷胜招。弥天俄若旧,初地岂成遥。酒蚁倾 还泛,心猿躁似调。谁怜失群翼,长苦业风飘”。妍蚩略同,彼此讽味,恨相知 之晚,通宵尽欢明日乃去。辩才云:“檀越闲即更来。”翼乃载酒赴之,兴后作 诗,如此者数四。诗酒为务,其俗混然,经旬。朔,翼示师梁元帝自画《职贡图》。 师嗟赏不已,因谈论翰墨。翼曰:“弟子先传二王楷书法,弟子自幼来耽玩,今 亦数帖自随。”辩才欣然曰:“明日可将来此看。”翼依期而往,出其书以示辩 才。辩才熟详之,曰:“是即是矣,然未佳善也。贫道有一真迹,颇是殊常。” 翼曰:“何帖”才曰:“《兰亭》。”翼笑曰:“数经乱离,真迹岂在,必是响 榻伪作耳。”辩才曰:“禅师在日保惜,临亡之时,亲付于吾,付受有绪,那得 参差,可明日来看。”及翼到,临自于屋梁上槛内出之。翼见讫,故驳瑕指类, 曰:“果是响榻书也!”纷竞不定,自示翼之后,更不复安于伏梁上,并萧翼二 王诸帖并借留置于几案之间。辩才时言八十余,每日于窗下临学数遍,其老而笃 好也如此。自是翼往还既数,童弟等无复猜疑。后,辩才出赴露汜桥南严迁家斋。 翼遂私来房前,谓童子曰:“翼遗却帛子在床上。”童子即为开门,翼遂于案上 取得《兰亭》及御府二王书帖,便赴永安驿。告驿长凌逶唬骸拔沂怯史,奉敕 来此,今有墨敕,可报汝都督知。”都督齐善行闻之,驰来拜谒。萧翼因宣示敕 旨,具告所由,善行走使人召辩才。辩才仍在严迁家未还寺,遽见追呼,不知所 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