查后手,道:“今日买多肉?打多酒?怎一吃就完了?”这崔佑拿着酒哼哼的就骂道:“怪淫妇,怎把酒肉藏起了?你只娘儿两个吃么?”嚷嚷乱乱的,直到醉得嚷乱不出才住。似此已非一遭,王氏道:“罢,留着整的,他自去安排罢。”那魏鸾又向崔佑搠舌道:“他欺得咱不会弄,故意撩下,腾倒咱哩!”这崔佑不由分说嚷乱起来。自此又只买些熟肉儿,酒店拿些现成下饭,打些酒,两个自吃,王氏母子们要一个钱葱、酱,豆腐也没有。
    一室分啼笑,那堪又瘠肥?
    岂徒永巷里,宫漏有欢悲。
  王氏尝也怨恨,崔鉴只是解慰他,奈是魏鸾越横,这崔佑越偏得没样了。王氏气恼不过,在那厢骂道:“好好一家人家,被这歪落骨搅坏了。”魏鸾只做不听得也罢,他待得崔佑回,衔着两眼泪道:“气哩!骂咱歪落骨,搅你一家!”那崔佑就提了两个碗大拳头,赶进来王氏房里道:“你怎骂得他?他歪落骨,你不是歪落骨?”墩上几拳,这遭魏鸾越得志,这崔佑越手滑,不论有的、没的,真的、假的,说骂他就是骂他,说嚷他就是嚷他,说懒惰就是懒惰,说他不做家,就是不做家。就是个圣旨,该衙门也不肯是这般奉行,一动嘴就是王氏的祸了。
    恰似乌鸦噪,须臾祸已临。
  先时骂,后来打;先拳头,后棍棒。魏鸾到家三个月,王氏早已吃打了三十顿。此时崔鉴尝来劝父亲,也愤愤的杂何不得一个父亲。一日,王氏在房恨道:“我受这淫妇气,怎了?倒老鸦嫌猪黑起来!”那魏鸾又忙忙接起来,道:“我是淫妇,那望不汉子来,寻闹的倒不是淫妇?你道淘气,咱做日长老撞日钟,不怕你不受着咱气哩!”王氏情知丈夫爱着他,与他争料是吃亏,但是动了性气,也顾不得,便走出房来道:“怪淫妇!你僭住汉子快活勾了,怎还容不得我?”那魏鸾倚着崔佑的势,一句不让道:“打不怕老淫妇!你怎不容我?”你一声,我一句。那魏鸾手快,把王氏打上一掌,王氏急要回时,他已得了胜,走回房中,道:“我且不打你,待汉子打你!”
    毒手逞螳螂,恶喙锐蚁蚋。
    固是女罗刹,遇者逢其害。
  王氏再要赶去,他把门拴上,口里哝哝:只要汉子报仇!王氏想起:“甘受了他一掌,那歹心人来,又不知怎的。”便跌天撞地哭了一场。道:“罢!我吃丈夫磨灭,又吃淫妇打,我也做人不成,不如死了罢!”正待上吊,却值崔鉴自学中来,见娘披头散发的,道:“母亲,又是甚缘故?”王氏道:“我在此十五年,夫妻好端端的,被这淫妇来挑拨得不打就骂。适才气不愤,说得一声,淫妇也来骂我、打我,还要叫汉子摆布我。我只死了,叫他走不开!儿,你可学好,替咱争口气!与咱报仇!”崔鉴道:“罢,母亲还耐心,父亲家来,咱也说个明白,看他回心不回心。不要如此。”此时崔鉴才十三岁,孩子家知甚利害?他想道:“我父亲原是好的,只为这浪淫妇,搅得不成人家。他又敢打我母亲,我只杀了这浪淫妇,出了母亲气罢。”记得父亲曾把他一柄小高丽刀,向来藏在学里,且是快。他竟到学中拿了,来杀魏鸾。
    孝至义奋发,一往忘死生。
    血刃碎妖螭,聊以伸不平。
  那魏鸾等不得个崔佑到,与他出气,假意拿了一把苕帚,在客座里扫,要迎着他。还口里不住的唧唧哝哝骂:“老淫妇,我叫你死在我手里!”不防备崔鉴自外边来,有心算无心,拿着那把刀,尽着力向魏鸾腰眼里一捣,魏鸾大叫一声,忽然倒地。崔鉴急拔刀来,血流如注,已是气绝了。
    幽兰正当户,耒耜忽见锄。
    伊谁怜国香?零落同茹芦。
  崔鉴道:“这才出了喒的气!”心里想道:“父亲回来,定要与喒白口,喒且开去。”把这把刀,拿来藏在门槛下,也不与母亲说,走了。走了三四里路,忽然想起:“我来了,母亲须在家,倘是父亲回来,说是母亲杀的,是我为母亲,反害母亲了,这我还回去认是。”
    一死自吾分,偷生岂丈夫?
  不期崔佑回家,见魏鸾倒在地下,满地是血,急来搀扶,道:“嫂子,想老淫妇恼了你?吐血哩。”却不是口里吐,却是腰边流出来,忙叫道:“不好了,老淫妇杀了咱的人了。”放声哭起来。王氏也不知甚缘故,他忙赶进王氏房里,王氏还蓬着头哭。崔佑一把拿住道:“老淫妇,还我人!”王氏走出来看着道:“这撒赖的不是!”崔佑道:“你叫他起来撒个赖!”揪住了毒打。
    挽断银河水,今朝辩不清。
  众邻舍闻得,都已到了,道:“不要打,你打死了他,你也不得干净,同到城上去罢。”寻了一条绳子,把王氏拴了。王氏道:“列位爷,实是咱不曾杀他!不知他怎么死了?”众人道:“咱也替你做不得硬证见,到城上你自辩去。平日委是魏鸾僭强,只是今日这死,须推不到别人身上去!老崔这主家不正,也推不过的!”众人正簇拥了走,只见崔鉴劈面赶来,道:“列位爷!杀死魏鸾是我,不干他老人家事,只缚了我去!”众人道:“你这样个小厮,杀得人,官须不信,到官是死罪,你替不得的!”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