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直一见,说:“有音儿咧!你卖过糖人儿,不然你怎么这么大气呢!我给你哄上这个,我看你还怎么样吹法!”说罢,欠起身来将沙子口袋拿在手内,说:“李爷,不用吹了,有了知根的了。我可看你还吹吗?言罢,将沙子口袋拿起,只听武举叫声:黄爷救我!恩有重报,义不敢忘呀。爷爷!”禁子那里肯听?立刻动手。
  这禁子复又来动手,沙子口袋手中擎。照着武举脸上放,口内说:“你要想吹万不能!”他却复又用手按,憋得武举气上涌。胸坎高有三四寸,手脸憋得紫又青。禁子还恐不能死,用手按住不错睛。迟有半个多时候,武举并不动身形。禁子一见将头点:“你可死了活不成!这是你前世该如此,今晚这样丧残生。”黄直说罢将牀下,“哎哟不好!”眼前一桩岔事情!
  第八十八回 刘钦差夜惊黑虎梦
  禁子瞧够多时,则见武举先前乱动,后来手脚不动了,就只胸坎鼓有一二寸高。黄直说:“可完了!”
  但凡监中催过死呈,俱是如此下手。已死,就将沙子口袋拿开,要是压多了时候,验尸之时,就要现出。故此黄直伸手将沙子口袋拿将下来,放在牀上,又瞧瞧武举,竟自断气身亡。
  禁子看罢,将身站起,往牀下一跳,只觉眼前一片红光,禁子盖不由己,昏倒在地。
  列位明公,此是武举李国瑞,目今身受大难,他的命大福厚,焉能丧命?到后来,他得到千总之职,官做到云南楚雄镇总镇之职,于乾隆五十二年,因疾而亡。诸公不信,查看《武缙绅》就得知晓。再者,此书不像古书,由着人要怎么说就怎么说,难道还有古时之人来到对证吗?那才是无可考查!今书不敢离了,某人何官,看什么事情,刘大人怎么样拿问,必是真事。审问此案,想来还有七成真事;愚下添出三成枝叶,图其热闹。不然怎么像书呢!闲言少叙。且说武举被沙子口袋压得昏过去了,手脸皆紫,胸坎高起一寸还多,就如死人一样,可却未能断气。这如今,沙子口袋拿去多时,胸坎之气偶然通了,竟自还阳!可是心内发迷,什么不晓。
  不说举人还阳,不言锁头黄直昏在地下,人事不知。再说三圣庙的刘大人,自州县查对案卷,接了李忠呈子,大人回到庙内,用了饭,叫内厮传出话去:“告诉派来衙役:吩咐沧州署印官,明早伺候,大人亲到州衙审李忠一案。”青衣回衙传话不表。大人在灯下观瞧李忠之状,内中明显知县借端,想赃苦拷;又不知贼人拉出举人又有何情?瞧够多时,天交二鼓,大人说:“明日本部堂到衙,必须如此才能明白。”想罢,大人将呈词收好,吩咐长随打铺安歇。
  大人吩咐叫打铺,张禄闻听那消停?登时打好爷的被,大人忙忙站起身。解带宽衣刚躺下,长随连忙灭了灯。不言家丁也就睡,再讲清官刘大人,心血来潮双睛闭,霎时之间入梦中。梦内大人厅上坐,忽然见,外面一人往里行。
  手拄一根过头杖,“哈哈”口内带笑声。又见他,土黄道袍穿身上,水袜云鞋足下登。发鬓皆白年纪老,香色丝縧系腰中。年纪大概七旬外,口称“大人你是听:诸公顺着我手看,台阶一物请看真。”梦中清官闻此话,顺手闪目验假真。倒把刘公吓一跳,不由着忙心内惊,原来是只大黑虎,绳拴索绑在流平。旁边一人擎刀刺,急得虎眼亮如灯。大人一见开言道,眼望老者把话云:“此虎何人来拿住?杀他也是理上通。”老者闻言连摆手:“大人呀,内里情由你不明:此虎并不将人害,后来报效于朝廷。今日遭逢冤屈事,不久眼下丧残生。此人现在监禁内,明公不救了不成!若问此人名和姓,季字无撇是他的名。”言罢用手指一指,大厅忽然起大风。梦内大人心害怕,登时苏醒暗想情。
  刘大人梦中惊醒,吓得爷出了一身冷汗,口内说:“奇怪,奇怪!”又听外面天交三鼓,大人说:“张禄儿,醒着呢吗?”
  长随说:“小的醒着呢。”大人说:“你起来。”长随答应,爬起穿衣,将灯点着。大人也是穿衣,起来说:“张禄儿,你陈大叔、朱大叔、王大叔三人俱叫来。”“哦!”这长随转身而去。
  登时叫到,进房门旁边伺候。大人说:“叫你三人,并无别故。方才本部堂做了一梦,梦见老者年有七旬,身穿土布衣,足登着云鞋,手拄拐杖,须鬓皆白,就像个老道一样。他指给我看大厅台阶之下,卧着一只黑虎,绳拴索捆,旁有一人擎刀要刺。本部堂说:『虎必伤人,杀他有理。』他又说:『此虎现受冤屈。』监禁之内,叫我去救,后来与朝廷报效。他说:『要知此人的名姓,季字去一撇。』我想盂仲季秋的季字,上去一撇,岂不是姓李的李字么?”三人说:“正是。”忽听大人说:“哎呀!是了。显些误了此事!监中现有武举李国瑞,被盗相攀,白昼有他家丁李忠告状,本部堂已准,明早即审。这才想到,必是知县害怕,要灭活口,必有此事!我如今何不带领朱、王二人,就去查监。若有情弊,立刻就审。”大人说毕,复又向陈大勇讲话,说:“务必你早晨乔装,去暗访杀武举家四口人的凶手,务必访着。这件事比不得从前之事,大有关乎。若靠本地衙役捕快,焉能济事?本部堂限你三天,必要此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