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独居一室之内。自春至夏,因秋及冬,或是登山,或是临水,或是放歌踏草,或是命仆采花。虽不聚徙设帐,倒也自在优游,安然无虑。且说魏文侯自从一见段干木之后,每日怀想。只因国务偬忙,不曾再到西河一看。过了年余,方得命驾前往。闻得段干木已回晋国去了。文侯吃了老大一惊,就像失了左右手的一般。只恨自家不是,就是不能亲来,也该遣使探问,怎么就被他去了。虽然总在晋国之内,却相去有四五百里程途,从此谅不能相会了。只得与子夏叙些别故而归,日夜萦思,不能弃置。纵欲千里命驾,越国求贤,怎奈国中自有政务,不便脱离。若遣一个使臣赍礼往聘,又恐不遂所欲。所以频频思忆,竟不能遂愿,蹉跎许久,为之奈何?有诗二首为证: 

  其一:握手论交日,相看又一年。如何今日思,翻倍数年前。名下神交久,穷途感慨偏。自嫌多懒癖,前去失鱼笺。 

  其二:自古衔知重,于今负德深。片言同挟纩,一语拟千金。六月聊为息,三秋思不禁。常怀离索叹,几作唾壶吟。 

  不觉又过许久,适因韩魏赵三晋之主约齐于晋都会盟饮宴,事毕各散归国。文侯意欲求见干木,预先备了礼物带来,至期遣人问了段干木的住处。一径前往,来到一个僻境,两旁皆有岐路,但不知从何而往。那些仪从人等正在迟疑之间,只见道旁有一童子在那里灌菜,从人便问道:“借问此间段干木家却在何处?”童子听得抬头一看,吃了一惊,想道:“此处曾无王侯贵戚往来,何故突然而至?”便答道:“西首茅房便是。敢问舆内是那一位贵客?”从人道:“我主魏文侯亲来征聘段干木为官。”原来这童子就是段干木家里的,一闻此言连忙丢了那灌菜的器具,一径先到家中把柴门闩上,报与主人知道。段干木犹自不信道:“文侯国政偬偬,那得余闲访我于数百里之外?”说声未了,听得人马喧呼,看看渐近,段干木始信是真,便道:“文侯是君,吾乃士也,岂有相见之理?只是他远远而来,我若不见他,道我辜了他的美意,这却怎么处?”童子道:“文侯既来聘夫子为官,只该出门远接。”段干木道:“若是相见,他就毕竟要我出仕,言谈之际,无可推阻。我独处村僻,优游自乐,有何不可?定要干求禄位何用?不如避他的好。”童子道:“若是别人相访,或有不见之礼。但是一国之主已到门首,我家又无后扉可启,如何避得他?万一他推门进来,免不得是一见。”段干木道:“既如此,我当跳过墙垣聊以隐迹藏身,你可在此紧守片时。”说罢,走近墙垣踏着一块顽石轻身一跳,把个丈余的墙垣容容易易跳将过去,不知躲在何处去了。这魏文侯车驾到了门首,从人呼了半晌,并没人出来开门。那知这门户不曾闩得紧,里边人一推,把柴门已推开了,文侯便下了车辇,步入其家。但见: 

  绿水绕门,青山入槛。低低哑哑,门前桃李成荫。密密疏疏,篱外桑麻交错。左有琴,右有书,取乐堪称三友。上有天,下有地,行事不畏四知。可羡笔精研良,更喜窗明几净。 

  文侯看了他的住所,口中啧啧称叹道:“真好一个隐贤居室,自与寻俗不同。”举目一看,见适才途中的童子立在旁边。文侯即唤他近前问道:“段夫子往何处去了?”童子道:“小子不敢说。”文侯道:“但说何妨?”童子道:“家主因君侯宠临,意欲出见。只是未曾委质,恐于理有碍,故不敢出迎。”文侯道:“我与尔夫子原不以君臣为论,不过因向日西河曾蒙片辞相叙,实为尔夫子高才,特来请教。如何反不得见,不识尔夫子在何处?”童子道:“主人适已逾垣而避,不知何往?”文侯道:“段夫子是贤人也。恨我无缘,不能相晤。”童子献了一杯清茶,文侯就在他室内少坐一会,好生惆怅,只得依依浩叹而回。那段干木跳过墙垣,却躲在一个草丛之内,听得车马之声已去得远了,方才回家。据我看将起来,段干木若是少涵养的,早已谋求钻刺。惟其有德有行,为此轻觑富贵。王侯临门逾垣而避,使文侯愈加珍重。从此之后,文侯有事又往晋都,也从段干木门首经过,恐怕又惊动他,又不得见,故此不去相见了。但是,车从门限之际,文侯将身体正直而坐,前不扶着扶手,后不靠着靠背,端端严严,就像执圭临朝的一般。侍臣问道:“吾主一国之君,段干木不过是个隐者。为何君过其庐,必轼其车,是何意也?”文侯道:“段干木未尝肯以寡人之贵,将他平生操守顿然改易,吾安敢骄之?况他光乎德,寡人不过光乎地;他又富乎义,寡人但富乎财。段干木者,寡人之所不及也。今过其庐安敢不轼车而过?”随臣人等无不敬服文侯之说。此后往返数次,文侯皆是轼车而过。魏国人民就相诵道: 

  吾君好信,段干木之敬。吾君好忠,段干木之隆。 

  后来秦王与魏文侯有隙,秦王欲统倾国之兵前往魏地征伐。大夫唐且谏道:“吾主兴兵伐魏未为不可,但魏有一隐士,姓段名干木,乃是大贤。魏君以隆礼礼之,亲诣其门,欲求他为仕,干木逾垣而避。以后每过其庐必轼其车。魏有如此贤君,如此德士,岂可加兵?还望吾主三思而行。”秦王听说大惊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