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没有生意,尽搬到别处去赚钱过活。还有几个没名的,情愿搬到教坊司去,习乐当官。”
  不想这张秀也是南北兼通的,又问道:“陈大哥,勾栏里既没有了好妓女,哪里有好小官么?”陈通满口应承道:“有,有。旧院前有一个小官,唤做沈七,年纪不过十五六岁,头发披肩,果然生得十分聪俊。更兼围棋双陆,掷色呼卢,件件精通。张大哥若是喜他,明日小弟就去寻他到寓所来耍一耍。”张秀见说得标致,一时等不得起来,道:“陈大哥,此去旧院前也不多路,何不就同小弟去访他一访?”陈通道:“使得,使得。”两个欣然便走,竟来到旧院前。
  此时正值新正时节,只见那里共有四五个小厮。也有披发的,也有掳头的,一个个衣服儿着得精精致致,头髻儿梳得溜溜光光,都在那里斗纸牌儿耍子。走过几家,只见小小两扇避觑,挂着一条竹帘。陈通把门知扣两下,忽见里面走出一个伴当来。张秀仔细看时,只见他:
  眼大眉粗身矮小,发里真珠无价宝。
  头戴一枝九节兰,身穿一件棉花袄。
  川绢裙,着地扫,未到人前先笑倒。
  年纪足有三十余,指望赚钱还做 。
  张秀见了,吃惊道:“哥哥,这难道就是沈七么?”陈通笑道:“张大哥,莫要着忙。这是他家的伴当,沈七还未出来哩。”张秀笑道:“我也说,终不然这样一个小厮,都要思量赚钱?”
  说不了,那沈七在帘内走将出来,便与陈通唱喏道:“哥哥,今岁还未曾来贺节哩。”陈通道:“彼此,彼此。”回见张秀,便问道:“此位何人?自不曾相会过的。”陈通道:“这一位是我莫逆之交,姓张名秀,一向在外作客方回。因慕贤弟丰姿,特地同来相访。”沈七便与张秀唱了喏,同进堂前坐下。张秀仔细偷觑,果然那沈七生得十分标致。只见他:
  脸似桃花眉似柳,天生一点樱桃口。
  未语娇羞两颊红,小巧身材嫩如藕。
  赛潘安,输延寿,国色天姿世罕有。
  虽然不是女佳人,也向风月场中走。
  张秀看了,暗自喝采道:“果然话不虚传。”只见那伴当捧着三杯茶来。沈七先将一杯递与张秀,便丢了一个眼色。张秀接在手,也把眼儿睃了一睃。陈通在旁,见他两个眉来眼去,只要张秀心内喜欢,开口便道:“我们往那里嬉一嬉去?”沈七道:“哥哥,今日是正月十三,上元佳节,新院前董尚书府中,大开官宴,张挂花灯,承应的乐工,都是教坊司里有名绝色的官妓,何不到那里去走走?”
  你看张秀听说个官妓,尽着身边还有几十两银子,拴不住心猿意马,跳起身,拽了陈通,就要去看。那沈七虽然年幼,做小官的人,点头知尾,眼睛就如一块试金石头,不知磨过了多少好汉,好歹霎时便识,他见张秀要走,晓得他是不肯在男色上用滥钱的,便改口对陈通道:“哥哥,趁早同这一位张兄先去,小弟还有些小事,随后便来相陪。”陈通见他有心推托,一把扯了同走。
  三人来到董府门前,正值上灯时候。只见大门上挂着一盏走马灯,挨挨挤挤,围有上千余人。三人挨上前去,仔细观看。那灯果然制得奇巧,四边俱是葱草做成人物,扮了二十八件戏文故事。只见那:
  董卓仪亭窥吕布,昆仑月下窃红绡。时迁夜盗锁子甲,关公挑起绛红袍。女改男妆红拂女,报喜宫花入破窑。林冲夜上梁山泊,兴宗大257造洛阳桥。伍子胥阴拿伯嚭,李存孝力战黄巢。三叔公收留季子,富童儿搬谍韦皋。黑旋风下山取母,武三思进驿逢妖。韩王孙淮河把钓,姜太公渭水神交。李猪儿黄昏行刺,孙猴子大闹灵霄。清风亭赶不上的薛荣叹气,乌江渡敌不过的项羽悲嚎。会跌打的蔡扢搭飞拳飞脚,使猛力的张翼德抡棒抡刀。试看那疯和尚做得活像,瞎仓官差不分毫。景阳岗武都头单拳打虎,灵隐寺秦丞相拼命奔逃。更有那小儿童戴鬼脸,跳一个月明和尚度柳翠,敲锣敲鼓闹元宵。
  众人看了,称赏不已。三人走进二门,只见那公堂上遍挂花灯。有几位官长,正在那里逊坐。沈七道:“我们看看官妓去。”三人便向人队里挨身进去。果然有三五个官妓,在那里弹丝的弹丝,品竹的品竹,吹打送坐。众官长坐齐,那管教坊司的官儿,领了众官妓过来磕头。
  原来那内中有一个妓女,叫做王二,却是陈通的旧相处。向在勾栏里住,因没了生意,就搬在教坊司承应过日起来。回身看见陈通,便招手道:“陈哥哥,这里来坐坐去。”陈通认得是王二,便唤了张秀、沈七同走。这沈七一向原在王二家走动,因有些口过,两人见面便有些不和。王二看见沈七,悄悄把陈通拽到人后去,对他说道:“陈哥哥,你一向怎的再不肯来望我一次?”陈通道:“时常要来望你,你晓得我是撇不下工夫的,再没一个空闲日子。”
  王二又问道:“这一位是何人?”陈通道:“他姓张名秀,是个大撒漫的财主。”王二听说是财主,便起心道:“哥哥,你明日何不同他到我家来耍耍。”陈通满口应承道:“使得,使得。”王二道:“只是一件,千万莫要带沈七同来,便是个知趣着人的哥哥。”说不了,只见管教坊司官儿又在那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