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苦,收了我做个用人。这毕太太学得外国医生,一手好本领,我跟了他不过才一年多,已弄了几个钱。天假之缘,又得在家乡与姊夫姊姊,亲人相遇。”黄绣球听那人说时,不免生多少凄感之意,默念他是我的房分弟兄,竟已做了人奴,如今我正要去见他主人,若一时说破,不但叫那毕太太看轻,也是自己的羞辱。且叫他装做不晓得,不必同行,便在那里见了面,也只装个不认识,待我慢慢的自有道理。因此将此话与那人说了。那人也自觉惭愧,说:“姊姊这话很是,我晚上再到姊姊府上面叙一切。”
  须臾,走到了张先生住的那条巷口,黄通理指点了黄绣球的大门,就先自回转。黄绣球搀着小儿子,进了张先生门内,说明来意,便有张先生的妻子媳妇们迎出来,请进去坐。叙过套礼,问过张先生的病情,又略说了前次感激张先生的话。那张先生的眷属,于此话颇不甚了了,这是何故呢?因为这些衙门中的事情,张先生在家并不与妇女谈及,所以他眷属等,于黄绣球一段公案,只知是张先生应办的公事,不知其中是张先生斡旋解围。当下听黄绣球略说几句,也略略的谦逊了几句。接着说:“我们当家的这病,起初甚险,幸亏敝亲毕大嫂子来了,用外国的医法,这两日已一天好似一天。”黄绣球道:“原听见说府上到了一位令亲毕太太女医,高明得很,现在那里,可容相见?”说时恰好毕太太从张先生卧房用了药出来,便指着与黄绣球互见了礼,大家坐定倾谈。
  黄绣球将他近来的历史,从头至尾,一直说到他要怎样开办学堂的话,都尽情吐露,从饭前到饭后未曾住口,竟似忘记了初次在张府上作客一般,毫不客气。这是黄绣球的一片激发性情,想必与那毕太太话更投机,故而如此。实在也是做书的化详为略,省得拖沓烦絮的法子。
  却说那毕太太听完黄绣球那一篇话,且异且叹,心中也把黄绣球引为知己,只说:“可惜我要急于回去,不能在此与黄嫂子多盘桓几日。我去后耳听消息,你等张先生病好全了,把你的事商量停妥,请你通个信与我,有什么见得到的,我自然回信告诉你。或者秋凉后九十月间,我特地再来一趟,就长住些,帮你点忙。难得我们女子中,在这内地里,有你这黄嫂子这种人,不可多得。今日幸会,实在佩服。”黄绣球笑道:“我本晓得什么!像你毕大嫂子周游外国,利己利人,才算是女中豪杰。如今张先生的病总还仗你调理几天,再耽搁些。你府上原籍地名,同张家嫂子是怎样一宗亲戚,我方才请教的还不清楚,请你再叙一叙,想同你仰攀个姊妹称呼,连着张嫂子,三个人通一个谱,不知可不嫌唐突否?”张先生的妻子忙道:“我使不得,他是我母亲的婶婶,比我长两辈呢。”毕太太说:“也罢,就是我两人自此以姊妹相称,不用那俗例,写什么帖子。我有一张名片交给你,做个纪念。你也写一张名片给我便是。”张先生的妻子一看那名片,只是二寸多长,一寸多阔,白白的一片厚纸,上面当中有五个字是印刷的,问:“这就是名字吗?”黄绣球接来看时,正是“毕强字去柔”的五个字,便说:“我没有这样名片,也没有什么表字,请你就代我写一张,并起一个表字出来,如何?”毕太太道:“表字没有何妨?我也没有这样的空白片纸,替你拿洋纸裁一个,你自写一个名字在上面,交与我就结了。”黄绣球说:“我的字断不能写,还请代写为是。”
  这里女宾主三人与一班妇女方在叙谈,闻得张先生从卧房内呼唤他妻子说道:“黄嫂子在这里,黄通理先生来了没有?”他妻子答道:“今日未来,可要请他一声?”黄绣球接口道:“前几次,他原有话要同张先生面商,只因贵体违和,未得晤叙。明日如果张先生精神好些,我回去叫他来请教些就是了。”张先生说:“没有别的,我想起前次通理先生要捐办学堂的事,这具禀捐款,是极容易的公事,倒是学堂章程,一时难定。我们舍亲毕太太,他曾在外国学堂读书多年,虽是习了外国医的专门,却于中外普通学问,很讲求过的,凑巧好请通理先生大家谈谈。”毕太太闻此言,又谦说:“我也只得一知半解,不懂什么。方才听我黄妹妹叙他的近事,真可谓女志士,非我所及。我们两人现已认为姊妹,等我回去一趟,再出来,说定与他帮忙,是我女子们可尽的义务、可达的势力,断不敢放弃推诿的。”黄绣球道:“原来姊姊尚有如许才学,不肯自露,更叫我自觉粗卤,论起来就该拜姊姊为师了。姊姊在此,既须为张先生调理病症,又急欲回府,不免有点烦冗,倘还能留些空儿,明日我再同我家通理来聆张先生的教,顺便请姊姊再指示些。”
  张先生听说道:“如此甚好,你二位也不必客气,明日通理先生来,商量定了,我等一两天也就要进省办公,打听办学堂的文书几时发出来,便可乘机具呈。”黄绣球说:“外面告示是已经出了。”便把黄通理所说的告示大意,告之张先生。张先生道:“这两日正在考决科,怎么那办警察学堂的告示也出来了?我在病中,可就不得个信儿。据这告示的意思,真不上紧,真是那句话,要等上司催下来,再拿无款可筹四字搪塞。如今我们捐款请办,定可批准。所怕题目太大,捐的人独力难支。通理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