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必我这事有了变动,所以通理隔断了消息。你去将我的话说知,通理一定也惟命是听的。”此是黄绣球要探听黄道理,这日何以不来,与其事何以变卦的生法,并非真马马糊糊,就惟命是听。黄祸却听了这四个字,就打到心坎地上,说:“既然如此,事不宜迟,我即刻到你家寻着通理,再来商量。”站起身便退出来,心想数年之中,不料通理的夫人,能如此出趟,看他说几句话,剪剪截截,很懂大局,倒是个爽利性情。只怕通理向来迂腐腾腾的,也慑于阃威,所以他许我惟命是听,拿得定通理也不敢不听他的命令。他家财虽是不多,凭着我的手势,弄他三四千,留他一两千,给他夫妇养老,就还不算丧尽良心了。所以拍拍胸膛,说:“诸事在我。”便如飞似的辞了媒婆出去。
  那媒婆原不深知黄祸与黄绣球,各人有各人的心思,但知又人有财气进门,是不至落空的,登时同黄绣球又换一副脸嘴,却不好马上再叫黄绣球又搬到好屋子去,只到吃饭时送进一大碗洁白的饭,一小碗好吃的菜,借着请他吃饭,又松了手拷。
  这个当口,忽听见有人敲门。开了进来,你道是谁?竟是张先生与黄通理来了。黄绣球一见通理,劈头一句便问:“你碰见黄祸没有?”通理还未觉得,张先生反似竖着耳朵,凝了凝神。这不知为着何事,且听下回再讲。
  
  








第六回 议捐款张先生转圜 考决科黄通理应课


  话说张先生起初原是受了门上之命,于中取事,其事由黄祸发端,原也晓得,但不晓得黄祸又有诡计,以为不过就是这么一件事情罢了。那知当晚本官一面在堂上发落,一面门上又有密示送至他家,说今晚黄绣球尽管不必到堂,尽管说任他的本夫具结取保,却是还要从缓才能开释,并不许他本夫再去探望。所以那晚未审之先,张先生还与黄通理说过“你令正也就要带来”的一句话,谁知后来竟无须带到,这是连张先生都不料的。张先生接了这个密示,不解所以,重新到房科里,要转告黄通理,已是不及;要再请门上的示,问个端的。门上又面说没有什么,不过再要一两天内,在本官面前凛清楚了就是。恰好张先生要到亲戚家应酬一两天,趁便就说:“书办本有点私事,如此正好。”出来即叫人通知黄通理,在略说得个事有变动,官媒家不必再去云云,并不知竟有个大大的变局在内。
  次日午前动身往亲戚家之后,路上想起与黄通理在饭馆内谈得相契,曾说请他“放一百二十个心”,又说“早碰着我,这事就不会糟糕”,如今忽然翻变,连我都不知来由,岂不更叫黄通理惊疑?故此一到亲戚家贺过了喜,即便回转,不曾帮忙,这正是张先生所以名张开化的好处。却未曾料着,是黄祸已出了头。一回转来,便寻黄通理说知。黄通理正苦无法无门,便一同拉他,先来黄绣球处作个计较。猛然听黄绣球问及黄祸,耳朵一竖,心神一凝。待黄绣球一五一十的说来,张先生是默然不语。黄通理是诧异不迭。两人有两样神色,亦有两样意思:张先生的意思,不疑心黄祸在黄绣球身上,又起了眼,反疑心是黄祸在他身上,出了花头。与那门上说,他讲的钱,不止此数。所以门上明说没有别事,暗中实使我为难。我受了冤枉,还因此叫黄通理派我个办事不周,落了面子,好不可恨!那黄通理的意思,则为黄祸向来不是好人,这事原说虽从谣言而起,其中必另有一条蹊径,不想就是他回来与我作对。于是与黄绣球又各将各话,彼此说了一番,却碍着张先生与媒婆两人在旁,不能痛述。那张先生听此情形,动了个仗义不服的念头,正要发话,只见黄祸已闯然进内。不提防三人打了照面,三人又各有一时说不出的话,与那假周旋真惊惶的一段情景,且略去不表。
  单说张先生,当时盘算了一会,把仗义不服的念头又生出和平完全的法子,对黄通理道:“你暂在此,我与黄祸出外料理去。”说罢,便邀了黄祸,要同到衙门里会那门上。黄祸始而不肯,继而想:仗着门上的交情,所怕何事?就同去面见。张先生将如何遇着黄祸,先行说明,然后委婉曲折,带问带说,低低的说道:“这事原是假公行私,既然过了堂,本官不追究,里头师爷不知道,若再回禀本官,画蛇添足,一查起来,彻底翻转,弄假成真,案子是无头的,人是私押的,赃是过了手的,而且是卖官诈赃,这些罪名,反比黄绣球的事闹得大了。爷们不肯承当,书办替爷们办事,可也承当不起,黄祸也岂能脱身?依书办的愚见,就仍照前日的数目了事。另有如此如此的好机会,凭在书办身上,大家再明走一条路,可使得么?”门上听了点首。黄祸听了,对着门上说:“这就甚好,内里有你,外面有我同张先生,快点办起来,使得使得。”张先生说:“如此我们就去了结这一桩事,立刻取了黄通理的保结,叫黄绣球出来。”门上答应道:“就是这样,不可含糊。”张先生即与黄祸仍到黄绣球处。不过两顿饭功夫,就办妥了。
  看官们,将张先生当着黄祸与门上说的一席话,解了葛藤,明了心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