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,不至像此番受人之欺,那更好了。”张先生道:“这是容易,尔日间尽管请过来,我下午总在衙门里,舍下诠在衙门东边不远,一问无人不知的。”黄通理连连答应,喊上了饭,又谦逊了一回。
  饭罢,一看对时表,已两点多钟,两人起身作别。张先生拱一拱手,说声:“叨扰,晚间到我刑房里坐了候着便是。”黄通理也还礼说道:“遵命遵命,大约晚饭后来不迟,诸事费心。”张先生道:“晚堂总在九点钟,你宁可早来点好。”黄通理答应着,各自散去。顺便又到了官媒家,看了黄绣球,如长彼短,说了些。黄绣球也着实高兴。出来,便回至家中。他两个孩子记挂着母亲,哭闹不休。黄通理说:“今晚明早,你母亲便回来了,好好的等着。”就与那照管的谈了几句,嘱咐了一遍。
  待黄昏时,略吃了点饭,来至衙前,才七点半钟。张先生正在那里办公,说声:“请坐,一切事都已舒坦,大约再有点把钟,就要坐堂。你令正也就要带了来,先问一起已审未结的教案,快得很的。”果然一些时,听见传点发梆。又一些时,三梆升堂,张先生并不进去。黄通理跟着伺候的书办们先就进了宅门,在二堂下听审。只见中门开处,两个人捧着两盏羊角风灯引导于前,两个人,一拎水烟袋,一个垂着手,相随左右。那官升上公座,底下两旁红黑帽,吆喝一声。那官将朱笔提起来。就有一个隶役,推着一个罪犯,跪至案前。那官喝问道:“这几天本官已经查访明白,知道你们同伙很多,到底还有几个?当日在堂中闹事,到底动手的有几个?快老实讲!”旁边那书办也接口道“快供上来!”那罪犯才说得一句“老爷开恩”,这官已把惊堂一拍,说:“这个混帐东西,与我拉下去打。”不由分说,就有两个红班皂隶,横拖竖拽,将那犯按在地下,劈劈拍拍打至一二千板,放了起来,仍旧跪下。
  那官便道:“你们这种可恶,可晓得教堂里的神甫老爷们,在地方上,皇上家叫督抚大人保护,督抚大人们责成我地方官保护,你们做百姓的,要怎样客礼相待才算安分。本官到任以来,就几次三番的传谕董事,出过告示,有一点点小事情,本官就派差弹压,生怕你们百姓吃亏,也算在你们百姓身上尽心的了。你们动不动,同那教民寻仇,无非是为了一只鸡,一只狗的事。虽然也有他们教民先起头的,究竟有他们神甫老爷去管,本官还要让他七分,你们倒无法无天,闹起事来。哄事之后,一哄而散,叫神甫老爷全把过处推在本官身上,说是失于防范,不善调和,一封信告诉了上司。上司一道札子,就吃住本官,要记过撤任,没了参了官,还要赔钱,身家都害在你们手里,可恨不可恨!”
  如此怒气冲冲说了一大篇,带下去,又换了一两个人,都是问一两句话,就打个一千八百。这桩案子,原是未结,问过这一案,那官回头问书办道:“还有什么?”书办回说:“前三天饬拿的黄绣球,今早也发出谕单,随堂带审,现已伺候了。”那官说:“黄绣球?……哦,……是件什么事情?”只见他背后走出一个家丁,唧唧咯咯的说上几句。书办在旁,也插上几句。黄通理此时格外留神,晓得这家丁必定是稿案二爷。起头听不清说什么,后来听得几句,说:“外边当这女子是女扮男装,起了谣言,实在是弄错的,可问不可问。吩咐下去,叫那女子具个结来存案,就完了。”那官便道:“很好。”一言甫出,书办已抱下案卷离开。又是一声吆喝,那官早就退堂。黄通理心下暗想:就这么希松了结,可见钱的力量真真不小。公门中事,真真可笑!忽又想道:“我真胡涂,怎么听审时,堂下并不见黄绣球?”于是急忙走入刑房。
  张先生业已回寓,有人告诉他,说黄绣球原不曾来,张先生交代的,你明早随便写个保结,连那个东西一齐送到房科里,张先生在此等着,不要误事,当时就可到官媒家领回人去。”黄通理便也致谢告辞。一路上还有多少心口猜度的话与那些后文,须听下回分解。
  
  








第五回 黄通理初访张先生 官媒婆说起祸根子


  话说黄通理出了衙门,心想:这件事,方才见那官在堂上,似乎并不曾晓得有此一案,却为何竟被收押起来,又居然当堂发落?这定规是外面做的把戏。幸亏我因为省事,用了二三百吊钱,凭他打点开来。不然,就不知要怎样的涛张为幻,将此事锻炼周纳,做到什么地步!公门中人,三头六臂,广大神通,真令人无从捉摸。毕竟这件事的起事根由,固然是从谣言上来的,却是其中定还另有一个蹊径,如今也不去管他。明日看来,是要补足那一百五十吊的票子,再同那张先生接一接头,便可领出人来。等此事了后,少不得当真与张先生交结些,想个运动他的法子,那时不但这事可彻底明白,要连他们的广大神通,一切玄妙不传之秘,都勘破了他,方能做事。如此低头自想,迈步而行,不一刻已到家门,与家下人说知,大家方才放心。一夕无话。
  次日早起,起好了保结的底子,捡齐钱票,又带了些银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