逐浪齐飞。土穴焦枯,石崖崩损。浑如赤壁夜鏖兵,赛过阿房三月火。
  那火足烧了三昼夜,腥秽之气臭不可闻。忽听得一声响,如天崩地裂一般,从火光中卷起一阵黑气,冲到半天,化作十数道金光,四散而去。这火直烧到七日方息。管工官叫挖开土来看时,只见一穴赤蛇,尽皆烧死。才下住了桩,加工修筑,三十里内造了四座闸,一月间功成。
  朱公就由新堤前往淮安,见两岸波光如练,柳色拖金,绿草依人,红尘扑马,心中欢喜。有沧溟先生诗道得好,诗曰:
  河堤使者大司空,兼领中丞节制同。
  转饷千年军国重,通漕万里帝图雄。
  春流无恙桃花水,秋色依然匏子宫。
  大绩但怀沟洫志,帝臣何减丈人风。
  朱公将五百七十里河堤逐一看来,淮安一路官员迎接。是时黄达已病痊了,跟随看视,抚院设宴相待。朱公又往南去巡视高、宝河堤,下船由水路进发。
  将近午牌时,忽闻一阵香气飘过,遂问道:“到何处了?”巡捕官禀道:“已过泾河。”离宝应县只二十余里,香气越发近了,便问:“香气是何处的?”
  巡捕官道:“宝应县城北泰山庙,香烟最盛,四季皆是挨挤不开,香气尝闻四五十里。”朱公道:“有何灵异?”巡捕官道:“去年黄淮决口,有一潭其深莫测,正与决口相联。两水相激,再打不住桩。正是三月清明日,因水溜,往来船只俱不敢过。岸上游春的男女都到潭边顽耍,见水上有一尾金鱼游戏,有人说是龙变化的,有的说是妖物,亦有丢面食引他,也有抛土块打他的。忽人丛中走出一个少年美貌女子来,道:”这是潭龙,待我下去擒他上来。‘内中便有个少年人,见那女子有姿色,遂调戏了他两句。那女子含羞,众人才转眼,他便跳下潭去。众人慌了,怕干连自己,都一哄而散。只有那少年两脚便如钉钉住一般,莫想走得动。少顷,只见潭内水涌起来,高有数丈。只见一个女真人,骑一条白龙乘空而去。众人一齐下拜,半日方没。那个少年人忽然乱跳乱舞起来,口里说道:“吾乃泰山顶天仙玉女,碧霞元君,奉玉帝敕旨来淮南收伏水怪,保护漕堤,永镇黄河下流,为民生造福。可于宝应城北建庙。因留金箸一双为信。’说罢倒在地下,慢慢苏醒来,头发内果有一双金箸,上面有字,乃宣德元年钦赐泰山神的。众人奔告,知县申文抚按,题请立庙,至今香火日夜不绝。祈祷立应,远近之人络绎不绝。黄淮决后即打住,潭中有白龙蜕一副。”朱公道:“既然灵应,本院去行香。”巡捕传宝应县备办香烛等伺候。
  少刻,船抵皇华亭,官吏等见过,朱公上轿,各官跟随,一行仪从来到庙中。只见人烟奏集,香气絪緼,果然好座庙宇。但见:
  凌虚高殿,福地真堂。凌虚高殿,巍巍壮若斗牛宫;福地真堂,隐隐清如兜率院。花深境寂散天香,风澹谷虚繁地籁。珍楼杰阁,碧梧带雨尝遮;宝槛朱栏,翠竹留空拥护。风云生宝座,日月近雕梁。龙章凤篆,悬挂着御墨辉煌;玉简金书,镌勒着神功显赫。钟鼓半天开玉道,香烟万结拥金光。万方朝礼碧霞君,永护漕河福德主。
  朱公同众官至庙前下轿,礼生引导至大殿盥手焚香。拜毕,见香案上有四个签筒,遂命道士取过来。朱公屏退从人,焚香嘿祝道:“弟子工部侍郎朱衡,奉旨治水修筑河堤,上保陵寝,中保漕运,下护生民,皆赖神功默助,侥幸成功。未知此堤可能日后常保无虞否?乞发一签明示。”说罢将签筒摇了几摇,一枝签落在地下,从人拾起,道士接过签筒,朱公看时,乃是八十一签中吉。道士捧过签簿,查出签来,签上四句诗道:
  帝遣儒臣缵禹功,独怜赭巳丧离宫。
  若交八一乾开处,散乱洪涛滚地红。
  朱公见了,不解其意。传与各官详解,众官亦不能解,只有黄州同看了,道:“怪哉!怪哉!”众官只道他详解出来,一齐来问。黄达叠着两个指头,言无数句,有分教:
  琼楼玉宇,藏几个雌怪雄妖;
  柏府乌台,害许多忠臣义士。
  正是:
  伤残众命惊天地,报复沉冤泣鬼神。
  不知黄州同说出甚么来?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回 魏丑驴迎春逞百技 侯一娘永夜引情郎
  诗曰:
  光阴百岁如梦蝶,管甚冬雷与夏雪。
  杯行到手莫留残,今人不见古时月。
  花前拍手唱山歌,须信人生能几何。
  能向花前几回醉,明朝青镜已婆娑。(集句)
  话说黄州同看了签语,大讶起来。各官一齐来问,黄达才将向日落水所遇之事,细说一遍,众官皆吐舌,便解道:“赭者,赤也;巳者,蛇也;练塘者,赤练村也,乃是隐着‘赤练蛇’三字。”朱公道:“前二句明白了,后二句如何解?”黄达道:“或是九九之数,还有水灾,亦未可知。”
  道士献茶毕,朱公回船南去,由扬州、瓜、仪一路来。只见和风拂拂,细柳阴阴,麦浪翻风,渔歌唱晚,处处桑麻深雨露,家家燕雀荷生成,非复旧时萧条之象。朱公满心欢喜。
  巡视毕,回到淮安,择日排庆成大宴。山阳县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