烹蟹眼;金炉飞小篆,淡云般香袅龙涎。纤尘不到,只余清景可人;半枕清幽,更有红妆作伴。
  萧惟中见了呈秀,行过礼,又与姐姐作了揖。呈秀道:“坐了。”惟中旁坐下。呈秀问道:“外边可有甚么事?”惟中道:“如今有个广东的副将,要升总兵,出一万两。老爷肯作成小的,寻他几两用用。”呈秀道:“广东是上好的缺,至少也得二万金。”惟中道:“小的也正说少了些,先还要他三万哩。他说此地没处挪借,到任后再补五千罢。”呈秀道:“谁与他讨欠账!”
  惟中道:“他死生升降,总在老爷手中,他怎敢虚言?”呈秀道:“也罢,广东的珠子好,再叫他再送三千两银子的珠子与你姐姐罢。”灵犀笑道:“那须这许多!”惟中道:“穿件汗衫儿也好。”呈秀道:“也罢!现的一万,赊一万,就选你去做个官,好代我讨账。”惟中道:“我不去,常言道:”少不入广‘。“
  莫贩一身广货来罢。若老爷肯抬举,竟把我选到密云,做个中军罢。“呈秀道:”怎么到要密云?那里现有人做着哩。“灵犀笑道:”想是你受过那边军气的,你要去报复么?“惟中道:”姐姐分上,决不报复。只因向日在那里落魄,如今要去燥燥皮,风骚风骚,做个衣锦荣归。“呈秀不觉呵呵大笑道:”好个衣锦荣归!“把个萧灵犀笑得满面皆红。呈秀见他没趣,恐他不快活,忙说道:”这是小事,不难,等我分付选司,把他升到别处去,让与你。“丫头捧桌盒酒来,一把金壶,三只玉杯,三人吃了几杯。
  惟中恐碍他们的兴趣,便起身作别。又问:“广东总兵之事如何?”呈透道:“他若要升,不怕他不送银子来。不赊!不赊!”惟中道:“还求老爷让些,小的好撰他几两银子做上任的使用。”惟中别去。
  呈秀次日便嘱选司硬把个密云中军都司杨如梗推升了去,将萧惟中补出。那副将也送了银子来,越次升了总兵。呈秀又一单子推上了十几个武职。
  两衙门各官看他不得,有吏科给事杨所修道:“这厮三纲绝矣!背君父向阉奴,不奔母丧,贪图富贵。前此不去,犹借口大工;今日还不去,难道又托言军旅?我若发他的赃私,他便倚着冰山必来强辨。我只赶他回去终制,这也是天理人情,他也说不去。”遂上了一本,他还皮着脸不睬。到了十月,御史杨惟垣道:“这厮恶贯满盈,岂可久据本兵,颠倒朝政?不若尽发他的罪恶,与他做一场,除得他去,不独朝政肃清一二,并可挫魏阉一臂之气。”便上一本道:
  朝野望治方殷,权臣欺罔久著,谨据实直纠,以赞圣明更始之政事。崔呈秀立声卑污,居身秽浊,上言大臣德政,律有明条,况在内臣。呈秀则首逢之而不知耻,贿赂公行,辇金钻之者不止。一邱志充,而乃嫁祸于李思诚。河南掌察旧规,以素有名望资俸深者补之;呈秀必欲越十数,用其奸党倪文焕。文焕在任报满,然后具题。又未几,推其弟崔凝秀为浙江总兵。岂有兄为本兵,而弟亦握兵于外者乎?盖厂臣信呈秀为心腹,呈秀即借厂臣以行奸私。朝廷之官爵,徒为呈秀充囊植党之具。是皇上之臣子,皆为呈秀所宠幸威制之人,天下事真有不忍言者。乞正两观之诛,或薄示三褫之典;即不然,听其回籍守制,亦不失桑榆之收。
  其大略如此。这疏一上,呈秀才着忙去求忠贤。此时皇上新政,亦欲优容以全大臣之体,遂批旨道:“奏内诸臣,俱经先帝简擢,维垣敢于妄诋,本应重处,姑从宽免究。”
  又有御史贾继春,也上一疏道:
  崔呈秀狐媚为生,狼贪成性,才升司马,复兼总宪。进阶宫保,逞无忌而说事卖官;家累百万,娶娼妓而宣淫作秽。知有官而不知有母,思拜父而忍于背君。纲常废驰,人禽莫辨。
  这本连忠贤也劾在内。忠贤便央徐应元为他遮护。皇上批本时,见呈秀罪恶多端,遂着他回籍守制。礼科参对试卷,又参了他儿子崔铎,请革去举人严勘。这件事便要株连多人,圣旨只着他覆试以辨真伪。
  崔呈秀此时心绪如麻,正是没趣一齐来,也不去辞魏监,忙着人雇了几辆车子,先把细软与金银装回。后来见攻击得紧,忙忙动身,便把带不尽的金银都埋在一间小房内,其衣物箱笼俱贴上封条,交与几个家人看守,俟再来取,自己带着夫人与一班侍妾出京。正是:
  一朝已失相公威,颓马长途落寞归。
  恨锁双蛾消浅黛,愁深两泪湿征衣。
  依依送别惟衰柳,隐隐追随有落晖。
  回忆当时离京邸,几多朱紫拜旌旗。
  才出宅末远,只见青鸦似的一簇人来围住轿车。呈秀只道是各衙门差来送行的,谁知都是来倒赃的。那些人扯住家人嚷道:“事既不成,还我银子再去!难道赖我的么?”有的拦住道:“你如今既不做官,就该还我银子,待我另寻别人!”呈秀只当不闻,叫催车马前进。那些人一路跟着乱嚷,虽未尽还,却也退了一半才去。
  后又有个工部主事陆澄源,上疏开陈四款,直指时事道:
  一曰正士习。台省不闻谏诤,惟以称功诵德为事。一曰劾奸邪。崔呈秀强颜拜父,安心背母。一曰安民生。宜罢立械之法,缉事当归五城。一曰足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