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便是没一样儿不精。这些三弦、五弦的、胡琴、月琴、琵琶,也是北地常音。有一种提琴小瑟,却是苏杭时作的,柔脆之声,他也套套弹得绝妙。正是:
    欲将心事寄云和,静里朱丝手自挼。
    却笑穹庐秋夜月,强将清韵杂胡歌。
  这便是吹弹的技艺。若是按动檀板,轻咽歌喉,那说起昆腔越调,吴歌北曲,真不减绕梁遏云的伎俩。真是:
    缓破朱唇度拍迟,轻尘冉冉落如丝。
    纵饶座有周郎在,应为频倾金屈卮.
  说到那歌袖蹁跹,舞腰婀娜,举步轻扬,舞容曲直,是掌中可立,屏上可行,有杨阿激楚的丰神,惊鸿羽裳的妙处。正是:
    一片清音响佩环,腰肢回处似弓弯。
    轻盈花在微风里,不数蹁跹白小蛮。
  他却有了这等姿色,有这等本事,便眼孔大起来,看人不上。见母亲这样迎新送旧,却是厌的一般。只是后边文楼、翠楼都老了,留不人住。那萧成便要灵群接脚,灵群抵死不肯,只是要嫁人。他又自道是个黄花女儿,不肯为人作妾。穷的不肯嫁他,富的又不来替乌龟作婿,耽延一两年,萧成死了。一个弟兄叫做萧惟中,年小支撑不来。翠楼儿没极奈何,道:“姐姐,世上没有看饭饿死的事情。我两个已老。放着你花枝般一个女儿,不肯接脚,将何衣食?”文楼便接着道:“看着这几年没人来说亲,眼见婚姻挫过了,不若在这里边寻个风流子弟,家事殷实的,你便勾搭他,要他娶了去。这时不惟人也凭你拣,家事凭你拣,连性格也凭你拣,强似如今两边阁,你又不得嫁,家里没得吃,拗了几时,也只得落了风尘。只是三河小县,往来的并没甚富家,没甚俊角子弟,也中不得灵群的意,也够不得萧惟中用。”娘儿们计议,不如向大镇去。果然母子们顾了些头目,移在密云县来,找一所房儿,在范儿胡同住下。一到,这些城中嫖头便道:“有新货子到。”便有几个来入马。先前来了两个军官,高头大马,军牢打了伞,来得颇有气色。不料相处起来,又俗又啬来着,且是装膀(胖)儿,打官话,甚是厌人。后来又到几个秀才,扯文谈,说趣话,自道是个风流中人,不知也到不得灵群手里,也都疏冷了。只见这几个人道:“牡丹虽好,全凭绿叶扶持。他初到时,亏得我帮衬,怎今日把我们丢冷了。我们如今且自吵他一吵儿,以后凡是噇醉了酒,来他家吃茶。他有客,偏要他回。在他家做东道,吃至夜半,大家散了,故意误他生意。”东道钱颇少,这些军牢小厮又吵道没酒呷,也时常打坏两件家伙。灵群甚是不堪,常埋怨这翠楼、文楼。你两人定要强我如此,如今饭虽有得吃,气也尽着淘,你常说嫁人,有气须不似淘这些军胚的气,如今不管做大做小,只是从良去罢。萧惟中道:“姐,你若去了,叫咱怎么过?”灵群道:“譬如没我,你也怎么过?人来娶时,你只替我打听是个好人家,好姐夫,我自来照顾你。”
  这边正要嫁,不期崔尚书正讨妾,两边凑着.灵群听得说是崔尚书要娶妾,他便知他是个贵显之家了,可以着得我身子,便已热急急要嫁他。这萧惟中道:“崔呈秀是如今第一有权势的人,后来姐姐若得宠,可以诓骗他些银两,得他些照管。”心里一发肯的。只是文楼、翠楼道:“姐姐,人家倒好,只是闻得崔尚书正室宗氏夫人,甚是利害。若是近一近老崔身的,便千磨百折,常是打死几个人,老崔没奈他何。况他家里侍妾多得紧,捱不上,姐姐还是别嫁好。”灵群道:“妈妈,宗夫人虽狠,咱不专宠,他须不妒咱。我一味趋承,料双拳不打笑面。若说他侍妾多,我便与他着棋、摸牌、打双陆、弹琴,越好消遣。又说捱不上我,这去只是避祸而去,原不是贪图风月。”把这两个老妈说得闭口无言,崔尚书那边拿过一百六十两银子,这边灵群自带些随身细软,房中动用家伙过去了。一到崔尚书家,宗夫人颇是作威,当不得萧灵群做个软牵羊,放出拿客手段,首先拿翻了其余侍妾,那个似他会得迎新送旧,也都个个欢喜。只有老崔中年之人,得了一个绝色,又负绝技,又有绝好的德性,怕不把来手坎上擎欹,心坎上温存,朝欢暮乐,也不顾还是居丧。正是:
    修眉凝黛眼横秋,舞落金钗无限羞。
    任是铁肠崔御史,也应生计老温柔。
  崔尚书侍妾虽多,才色无出灵群之右,宠昵便也无出灵群之右。以此萧惟中便出入府中,因帽子不雅,改带了一顶巾,人人都指搠道:“这是绿头巾。”因灵群专宠,除了宗舅爷之外,也叫一声舅爷,便也说事过钱、撞太岁,家事日渐好了。
    平康初脱舞衫儿,又见轻肥拥巨资。
    贫富莫疑分顷刻,从来养女作门楣。
  后来崔尚书要奉承宗夫人,把一个大舅宗玉题做了守备。那萧惟中见了眼热,便向姐姐说,也要讨一个官做。灵群道:“你年纪小,不通文理,怎出去做得官?”萧惟中道:“姐姐,你看魏家那些亲戚那一个不是牧牛放马捏锄头柄的?如今已做了腰金的腰玉的,那个通文理来?若说我年纪小,魏家孩子三四岁的也便锦衣,你家这两个儿子都荫锦衣,也只得六七岁。姐姐,好歹叫我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