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是真。
却说匡胤、郑恩别了众人,望前迤逦而行。一路上饥餐渴饮,夜住晓行,两个在路说些闲话。一日到一高庄,寻下客店,安放了行李、马匹等件,两个坐在客房,酒饭已毕。时当昏暮,高剔银灯。匡胤心有所触,长叹数声。郑恩问道:“二哥,你为甚发叹?敢是这村店凄凉,不像那孟家庄上的那般闹热?乐子也曾劝你,你自己不听,要受苦楚。”匡胤道:“贤弟说的那里话来,愚兄想人生在世,如驹过隙,你我二人终日奔波,尚无归着,空费岁月,所以叹耳。”郑恩笑道:“二哥,你忒也着慌,乐子与你都是少年英雄,怕日后没有事业,愁他则甚?”匡胤亦便无言,两个各自安歇。
次日起来,正欲出门行路,匡胤忽然心不耐烦,只得住下。郑恩道:“二哥,你若有甚心事,乐子现有银子在此,就叫店家去备些酒食,乐子与你解闷消遣可好么?”匡胤道:“好好。”郑恩遂向腰间取了两锭银子,便叫店家端整酒食,须要丰盛。那店家接了银子,便去叫人买办,整备烹调。不一时,酒保送将酒肴进来,摆放桌上,便自出去。郑恩见肴馔丰满,心下大喜,掩上房门,便与匡胤对坐,两个畅怀欢饮,极尽绸缪。
饮至午后,尚未撤席,只听呀的一声,房门开处,蓦地里走进两个妇人来。匡胤举眼看他,年纪只好二十上下,身上都是一般打扮:青布衫儿,腰系白绫汗巾,头上也都一色儿青布盘扎。生得妖娆动众,狐媚勾人。手中各执着象板。轻移莲步,走上前来,见了二人,一齐万福。郑恩带着酒意,朦胧问道:“你这两个女娃娃,那里来的?来此做甚?”那两个妇人一齐轻启朱唇,娇声答道:“妾等二人,俱在近村居住,自幼学得歌弹唱曲,雅舞技能,专在店铺宿房,服侍往来商客。今闻二位贵人在此,妾等姊妹二人,谨来献羞劝侑。”匡胤此时也有几分酒意,一时心猿意马,拴缚不牢,便道:“尔等既有妙技,便可歌唱一回,自有重赏。”那两个妇人即便轻敲象板,顿启柔喉,款款的唱出一阕《阮郎归》来道:
一别家乡音信杳,百种相思绕。眼前匀粉调脂妙,谁道相逢早?忆襄王,高堂渺,梦里何曾晓?怎如彩凤配青鸾,覆雨翻云好。
那两个妇人唱罢,好似黄鹏弄巧,宛转悠扬。匡胤听了大喜,称赞不休,又叫他歌舞。那两个妇人欲思迷惑,正中其怀,各施伎俩,带舞随歌,做作起来。但见:万种妖娆,露出勾魂景态;千般娇艳,装成吸魄形容。匡胤酒酣情洽,意乱心迷,痴着脸儿,只是呆看。
此时郑恩虽也有些酒意,却只斜靠身躯,凝眸谛视,心下暗想:“这两个娃娃有些诧异,怎么歌舞只向着二哥做鬼斜眼?”觑那匡胤,见他如出神的一般,双睛只盯住在妇人身上,心下愈加疑惑。按定心思,运动那雌雄神眼,不转睛的把那两个妇人上下瞧科,正见他转折盘旋,移挪闪跃,却早看出破绽来了。立起身来,将桌子猛然一拍,大叫道:“二哥,这两个不是女娃娃,乃是妖怪,你不要被他弄了。”
这一声,早把匡胤提醒,如梦中惊觉,酒意全无,说道:“三弟,怎见他是个妖怪?”
一句话尚未说完,这两个妇人知事已泄,各把手中象板变了两对儿柳叶刀,望着弟兄二人一齐直奔。郑恩慌取了酸枣棍。匡胤取刀不及,闪身解下鸾带,迎风变成了神煞棍棒。四个就在房中捉对儿相拼,虽非疆场武事,也如房室颠狂。但见:
未分妖类,尽是人形。两女双男,不见洞房花烛;相交对敌,果然萧墙干戈。
刀分处,棍棒齐钻,何异男贪女爱;棍搅时,柳刀迎合,怎殊倒凤颠鸾。为探真元滋妖艳,免不得先礼后兵;岂容氛秽乱清尘,毕竟要斩妖缚魅。
当下四个在房中,你争我斗,各施本领,耳中又听叮当之声,却把那桌子掀翻,碗盏尽都打碎。先说郑恩与那个妇人对敌,约有半个时辰。郑恩本是有心提防,胸中已有算计,正要捉他破绽,不期那妇人侧身处,正蹈了那地上肴馔,一时腻滑,立脚不定,将身一歪,正要颠翻。郑恩趁势举起酸枣棍,用平生之力,狠命一下,只听扑的一声,早把那妇人打倒,便是四肢不动,断火绝烟,原形反本,乃是一只玉石的琵琶,温润洁白,光彩晶莹。这一个妇人看见羽党已亡,谅难如愿,只得弃了匡胤,将身一折,变还了一个玉面的狐狸,思量逃走。郑恩那肯容情,蹿将过来,眼明手快,用力一棍,打倒在地。那狐狸负痛,蹲伏不动,口里吱吱的叫。又经匡胤几下,早打得骨软皮残,绝淫断欲。正是:
凭他变化迷人巧,难免今朝棍下亡。
原来这二妖专一变做美貌妇人,迷惑男子,漏取真阳,补助自己工力。那愚人贪色误入彀中,将有用之生命,填入火坑,究竟所得不偿所失,亦何取哉?闲话休提。
只说那店家在外,当时房中举动之事,岂有不知的么?凭你房屋重叠,路径迂回,终须有些声响;况饭店之中,所隔有限,如何湮没无闻,不来照看?看官们有所未知,从来只口莫说双言,一笔难书两字,听在下慢慢分说,便见井井有条。那店家进来之时,就在这打翻桌子、碗盏叮当之际,他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