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,只得流落在此。没法度日,弄这法儿,用五六分银子买这一尾鲜血,拿到街市上,每日叫人来博。博了五分,我就够本;若博了十分,就有利息了。这不过是个哄人法儿,拿回家去,养赡母亲。谁知今日遇了客官,一博就成,连本带利多没了,叫我母亲怎好度日?因此跟到此间,磕头叫父,望父亲把这尾鱼舍了孩儿罢,还要求这‘喝钱神法’传与孩儿。日后长大成人,定当报答。“
匡胤未及回言,只见郑恩在旁听了这些言语,只把雌雄眼笑得没缝,说道:“二哥,这个娃娃好乖嘴儿的,说了这样可怜的话儿,把这尾鲜鱼与了他罢。”匡胤道:“童儿,你今年几岁了?叫甚名字?”那童儿道:“我叫禄哥,今年长成十岁了。”郑恩道:“乐子不信,这十岁的娃娃,这样贼乖。二哥,你何不收了他做个干儿子,也是好的。”匡胤听言,也是欢喜,便道:“禄哥,我欲继你为子,你可肯么?”禄哥道:“父亲果肯垂恩,便是孩儿的大幸了,焉有不肯之理?”说罢,重新对了匡胤,恭恭敬敬拜了四拜。立起身来,又向郑恩作了四揖。郑恩把嘴一噘道:“你看这驴球入的,贼乖的娃娃,见父亲就是磕头,望了乐子只是唱喏。”禄哥复又作了一揖,说道:“三叔,恕侄儿无礼之罪。”匡胤见了,心中大悦,叫道:“三弟,这是好汉之儿,不轻下礼,你莫要怪他。”遂向身边取了一锭银子,说道:“禄儿,这鱼留在这里,要与你三叔配来下酒。这一锭银子,你拿回家去做本养母,你去罢。”禄哥接了银子,又说道:“父亲,还有那‘喝钱神法’,一定要传与孩儿,好待孩儿回家见了母亲,表扬大德。”匡胤想道:“这就难了,我不过一时戏言,有甚神法?也罢,且将他哄过了,打发他去。”说道:“禄儿,这神法不用传授,你只把这八个钱来,我与你做法。”禄哥将钱递与匡胤。匡胤故意诌说了几句法语,将钱吹上了一口气,说道:“你将此钱拿去,有人与你博鱼,喝声要字就字,要河就河,再不输与别人。若遇没钱用度,可到王家店来寻我便了。你去罢。”禄哥拿了银钱,遂即拜别下楼,千欢万喜的回家去了。
那郑恩哈哈笑道:“二哥,虽然你给他一锭银子,却已得了鲜鱼,又认了儿子,真是喜事。快叫酒保把这鱼去煮来,乐子多敬你几杯喜酒。”那酒保登时把鱼烹爆好了,送上楼来。弟兄两个开怀畅饮,直到黄昏时候,算还酒钱,回归饭店,收拾安寝。正是:
喜将沽酒饮,笑待玉人来。
不说匡胤二人回店。且说禄哥回至家中,见了母亲,满面堆笑,把银子放在桌上。其母见了,便问道:“我儿,你今日好个彩头,赢得这整锭银子回来。”禄哥道:“敢告母亲得知,这银子并不是博鱼赢来的,乃是孩儿的干爹所赠,叫儿做本营生,养赡母亲的。”其母听了说道:“你这畜生,小厮家偏会说谎,那里有甚干爹赠你银子?”禄哥便把博鱼始末告诉一遍。其母就问:“这人如此仗义疏财,你可知道他的名姓么?”禄哥道:“他的名姓,孩儿倒不曾问得,只听他口气,好像东京人氏,他的相貌是一个红脸大汉。”其母听了,低头不语,暗自沉吟,不觉触动了万千心事,数载相思。看官知道甚么缘故?原来禄哥的母亲不是别人,却是赵匡胤的得意玉人、知心婊子韩素梅也。
自从在大名相处,匡胤分别之后,他就帨尨誓操,冰雪居心,宁受鸨儿打骂,抵死不肯从人。后来老鸨死了,又遇饥荒,把他姐姐所生的儿子过继为子,取名禄哥。这孩子胜似亲生,十分孝顺。那素梅有个姑娘,嫁在这百铃关一个千户为室,所以娘儿两个,乘大名饥荒,投奔百铃关来。谁知姑夫、姑娘俱已弃世,因而母子无倚,进退两难,只得生出这个法儿,叫禄哥到街上博鱼度日。今日听了禄哥之言,怎的不触动前情。沉吟暗想:“只有当年赵公子,是红脸大汉,住在东京。他在大名与我相遇,恩情最重。后来军满回家,又听得惹了大祸,逃出城外,我几遍打听他消息,不见着落。今日禄哥所认的干爹,莫非就是他?我何不明日邀他到来,便见是否。”想定主意,叫声:“禄哥,你明日早起,把你干爹请来,我有话说。”
禄哥道:“母亲,孩儿不去。”素梅道:“你因甚不去?”禄哥道:“母亲,你是个女人,那干爹是个男子,现在家中没有男人,非亲非故,把他请来相见不便。倘被外人谈论,背地骂着孩儿,这便怎处?”素梅大喝一声:“唗!畜生,怎敢胡言?
你这小孩子家省得甚么道理?人生面不熟,就给你一锭银子,知道他是好意还是歹意?请他到来,待我当面问他一个明白,用这银子才好放。倘然胡乱用了,他或者到来取讨,你把甚么还他?“禄哥道:”哦!原来是这个缘故。这却不妨,待孩儿明日去请他便了。“说罢,拿了钱钞筐篮,往街上买了些东西回来,母子两个,安备晚膳用了,收拾安寝。一宵晚景不提。
到了次日清晨,禄哥起来,梳洗已毕,出了门,便往王家店来。走往里面,逐房瞧看,至一间大房中,才见他二人正在房里闲坐吃茶。禄哥笑嘻嘻的走将进去,作了揖。郑恩叫道:“乐子的侄儿娃娃,我问你,大清早到来做甚么?”禄哥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