怨夫香闺指倦弹。
  十二楼台春寂寂,水晶帘箔怯春寒。
  不说窦氏、芦英归房去了。且说湘子转身去见洞宾,道:“师父,韩湘稽首。”洞宾道:“汝度得窦氏若何?”湘子道:“弟子去度婶娘,又不回心,如何区处?”洞宾道:“汝将恁么东西去点化他?”湘子道:“弟子在南海补陀山观音大士那里借白莺哥去点化他,他只是恋着荣华,不顾生死。”洞宾道:“窦氏与芦英明日在菊花亭上饮宴,我和汝邀蓝仙同去度他一遭,且看何如。”湘子道:“多谢师父。”
  当下,三位神仙收云揽雾,下降尘凡,现出阳身,来到长安市上。只见两个老人家在一所高楼上,靠着窗儿下象棋。因一着差下了,一个要悔,一个不肯悔,两个就争得面红脸胀,还不肯休歇。这两个老人家一个姓沃,是长安街上暴发财主沃对苍的老祖公;一个姓权,是长安街上有名头的权云峰的亲父。他两个在那楼上争这着棋子,湘子便对吕师道:“师父,那两个老人家为得一着棋子,两下都不服输,怎教那争名夺利的人肯说一句输棋的话,师父去与他和解了何如?”吕师举眼一观,便道:“那两个老儿倒有几分骨格,太清宫中尽用得他两个着,我且点化他,也不枉了下来一番。”
  当下三个道人齐齐到楼上,高叫道:“老施主,你们着的是恁么棋?”
  一个老儿答应道:“棋是没得布施的,你问我做恁?”洞宾道:“贫道不是来讨布施,贫道的弟子手谈极高,一向因出家撇下多时不敢着。今日看见两位老施主对局,不觉故态复萌,特地来请教一局。”一个老儿道:“我们为要悔一着棋,白筋都争胀了,师父若肯来与我下一盘,只不许悔一着。”洞宾道:“为那一着棋,两位老施主相争?”一个老儿道:“我起这着马吃他那着车,他不看见,另起了一着马,这着车被我吃了,只消再下一着,他稳定是输的,故此他要悔。”湘子道:“老施主便白吃了这着车,也只得一个和局,怎见得就是老施主赢?”这个老儿道:“你来着,你来着!若是着得做和局,我就输一钱银子与三位买斋吃。”湘子道:“着成和局,贫道也不要老施主银子买斋,只要老施主替我驮了这葫芦,掮了这花篮,跟贫道做一个徒弟何如?”一个老儿道:“你也不怕罪过,想小小年纪,倒要我老人家做徒弟,可不折杀了你?”湘子道:“彭祖寿年八百岁,还要让我坐了,他才敢坐。老施主不过七八十岁,那里便算得年纪高大?”一个老儿道:“年纪大小我也不与你争,你若果然着成和局,我情愿做徒弟伏侍你。”湘子道:“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,老施主不要临期改变。”老儿道:“人口说人话,不是畜牲口吐人言,如何有改变?”湘子就让老儿吃了这个车,一着对一着,着了十数着,到底只是一个和局。老儿道:“你三位想是神仙,我情愿做徒弟跟随师父。”那老儿也说:“到你跟得神仙,难道我就跟不得神仙?如今你掮了花篮,我驮了葫芦,一齐出家去。”说罢,两个老儿跟了吕师、蓝仙、韩湘子,一径来到韩家门楼里面,坐着敲渔鼓,唱道情,哄动了街坊上许多人。
  那韩家管门的看见沃老儿驮着葫芦,便扯扯他说:“你老太公逐日着棋吃酒,无样的快活,今日为何替游方道人驮葫芦?莫不是作白想耍子。俗话说:‘少不颠狂老不板’,你老太公真会得快活?”旁边一个人扯住权老儿问道:“你是城中有名的财主翁,为何不放尊重些,掮了花篮跟着游方的道人走?想是子孙不孝顺,老人家气风了,故此装这个模样?”权老儿道:“我不疯,我跟着神仙走,有恁么不快活?”旁人笑道:“神仙,神仙,只是丢了黄金搿绿砖。”街上人听了这些话,打号子笑了一声。那沃老儿、权老儿由他自笑,只当不听见。
  韩家管门的去禀窦氏道:“外面有三个道人,年纪虽不多,到拐了这大街上沃对苍的老祖公,权云峰的爷老子做徒弟,替他驮了花篮、葫芦,在夫人门楼里面敲渔鼓、唱道情,哄得人挨挤不开,赶又赶他不去。”窦氏道:“唤那三个道人进来,待我问他唱的恁么道情。”管门的依命,叫三个道人道:“你们不要唱了,夫人请你进来说话。”三个起身,跟着管门的就走,沃老儿、权老儿也随了进来。恰好窦氏与芦英都坐在菊花亭上,三个道人近前稽首。窦氏还个礼,便问道:“三位从何处来?”洞宾道:“不瞒夫人说,从大罗天上八景宫中来。”窦氏对芦英道:“这道人说起又是神仙。”洞宾道:“贫道不是神仙,是云水道人。”窦氏道:“三位是同姓么?”洞宾道:“贫道是两口先生,这是蓝采和,那是韩湘子。”窦氏道:“我家有个韩湘子,被两个道人骗了去,至今还没下落。”洞宾道:“这个韩湘子就是夫人的侄儿。”窦氏道:“面庞一些也不象。前日有一个道人来说是我的侄儿,在我家混了两日才去,你怎么又说这个是韩湘子?就真是湘子,我也不认他了。”洞宾道:“既是夫人侄儿,为何不肯认他?”窦氏道:“你三人来此做恁么?”洞宾道:“来度夫人出家。”窦氏道:“度我出家?手中拿的是恁么东西?”洞宾道:“是一幅仙画。”窦氏叫当值的叉起来看,便道:“不过是幅山水,有什么奇处,说是仙画?我那前厅后堂许多名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