府州县城隍社令、十殿阎罗天子。卿须用心前去,不得停留。”湘子拜谢毕,随众仙宴罢蟠桃,即便收云揽雾,两袖腾空,降下尘凡。
  湘子暗道:“我不怕千人看,只怕一人瞧,倘或有人识得我是神仙,惊动了一郡人民,泄漏天机,我便难度叔父了。”当下收了神仙相貌,摇身一变,变做一个面黄肌瘦、丑恶不堪的道人,在那垂杨树下,盘膝打坐。只见两个牧重,一个叫做张歪头,一个叫做李直腿,正在那青草地上放牛,远远的望见前面一道火光冲天的亮起来,那张歪头道:“李家哥,前面这阵亮光,想是藏神出现,我和你造化到了。”李直腿道:“不是藏神出现。”张歪头道:“莫不是鬼火。”李直腿道:“哥,也不是鬼火,比如大清早晨红红闪闪的光,是日轮初从扶桑推起来,照映得大地光芒的烁,这叫做晨光。晚间青青荧荧,光在地上移来移去,倏远倏近,才是鬼火。午间有光,黄黄灿烁,直透天庭,便是神仙的瑞气。如今这光黄亮灿烂,直透在天庭之上,恰好是晌午时分,一定有一位神仙在那个去处。”张歪头道:“哥既认得真,我和你竟去寻着他,跟他去求仙访道,岂不是好?”李直腿道:“有理,有理!”两个便将牛丢下在这边,你搀着我的手,我搀着你的手,拽开步上前看时,果然是一个道人,盘膝脚坐在那垂杨树下。这道人怎生打扮,但见:
  头戴一顶参朝洞府的青纱包巾,脑后坠着老龙睛磨就赛日月双圈,上垂着两条按阴阳二气绿罗飘带。身穿一领嵌七星、丽北斗八卦紫绶衣。腰系一条九龙须攒织就双穗吕公绦。脚 着登山走海、蹉云雾入搭 鞋。手拿定晃日迎风傲松枝一腔渔鼓。看形象,却便是游手游食的道人;论装束,真是个吸露餐霞的仙侣。
  两个牧童近前稽首道:“神仙老爷拜揖。”湘子道:“你怎么认得我是神仙?”张歪头道:“远远望见师父头上霞光万道,瑞霭千重,因此识得师父是位神仙。”湘子暗笑道:“我叔父读诗书,中科第,也认不得钟、吕两位师父是神仙,这小小牧童到认得我是神仙,真是异事。”便叫牧童道:“我在终南山来,走得饥渴,我那花篮内有金丝玉钵盂一个,你拿往涧下舀些水来我吃,我把真心度你。”李直腿叫张歪头道:“张家哥,我去舀水,你在这里看着神仙,不要放他走了。”张歪头道:“这个使得,你只要来快些便是。”果然立着看守湘子,眼也不转,头也不回。湘子思量道:“他虽然认着我,我且把地上土灰搽在脸上,变做一个老儿,三分似人,七分似鬼,看他还认得也不认得。”便捉着张歪头的空,改了仙容,变成老相。这老儿怎生模样:
  戴一顶烂唐巾,左偏右折;穿一领破布袄,千补百纳。前拴羊皮,后挂毡片;东漏脊梁,西见胯骨。腰系一条朽烂草绳,又断又接;脚踏一双多耳麻鞋,少帮没底。面似鸡皮,眼如胶葛;鼻涕郎多,馋唾喷出。笑杀那彭祖八百年高,到不如陈抟千金一忽。
  李直腿舀得水来,不见了神仙,只见一个半死半活的老儿坐在那树下,便捶胸跌脚,埋怨张歪头道:“费了许多辛苦,取得水来,不见了神仙,把与那个吃好?”张歪头道:“我站在这里头也不动一动,不知被恁么人把这个老儿来换了我们的神仙去,如今把水来与这老儿吃了,也是我和你一件阴骘。”李直腿气忿忿的道:“宁可倾坏了,把与他吃,当得恁么数?”张歪头道:“你不读书来,敬老慈幼,五霸载在盟书,把这一盂水与老儿吃,也是我们一点热心肠,何苦倾坏了?”李直腿道:“神仙便被人换了,这个钵盂也值几分银子,我和你打破了分好?总卖了分好?”张歪头道:“哥,不要说那分的话,神仙的东西难得到手的,我们拿回去一家轮一日,藏在那里做个镇家宝罢。”湘子见他两个在那里议论,便叫道:“牧童你眼错了,我不是神仙,那里又有个神仙?”牧童回言骂道:“少打你这老柴头,你人不像人,鬼不像鬼,老而不死是为贼,恁么神仙?”湘子道:“牧童,凡人不可貌相,海水不可斗量。孔子云:‘以貌取人,失之子羽。’你怎见得我老人家就不是神仙?我且问你,你们要寻那神仙做恁么用?”牧童道:“我们情愿跟他去修行,做个逍遥快活的人。”湘子道:“方才那个道人也是我的徒弟,你们肯跟我出家修行,我就度你们成仙。两个牧童拍手笑道:“你自己性命也是风中之烛,朝不保暮的光景,倒思量度我们两个,岂不是折福的话?”湘子道:“黄梅落地擂三擂,青梅落地扑地碎。我老便老,亏得修行早,修行若不早,今日更烦恼,你怎敢欺侮我老人家?”两个牧童道:“你老人家不要絮烦,且请回去安耽坐一坐,待我们过了二三十岁外头,便来跟你去出家。”湘子道:“这般年纪不肯修行,更待几时?只怕没我老儿的年纪,岂不错过好光阴?”两个低头叹气道:“我们真是晦气,一位神仙老爷不见了,倒吃这老头儿在此歪厮缠。”
  湘子趁他两个眼错,依然变做先前模样,坐着不动。李直腿低头一看,拍手叫道:“哥,这不是神仙来了,只是那个老头儿不知又被恁么人调了包儿去?”张歪头悄悄他说道:“哥,你不晓得神仙变化之术,神仙看得我们有些仙风道骨,故此变化来试我和你的心,你刚才不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