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怡芳院。秋兰已有九月身孕,分娩正及其时。挹香见秋兰紧咬牙关,唷唷之声不绝,挹香心中十分不舍,便道:“如今可痛得好些?”秋兰见挹香叫,便张开了眼儿,扯了挹香说道:“都是你不好,如今痛得很,如何,如何!”
  挹香听了,又可怜又可笑,便道:“你可耐着,我去唤稳婆来。”于是亲身去禀知父母,又命家人去觅稳婆,又至怡芳院陪着秋兰。不一时小素、琴音等都至,当心一切,又备了开产金丹、益母膏等物。停了一回,稳婆亦至。秋兰一阵紧一阵,看他双眉紧蹙,辗转难定。直至二更光景,方才产下,呱呱有声。稳婆即来报喜道:“乃是一位千金小姐。”挹香听了倒也欢喜,看看孕妇,尚称安适。于是稳婆替他洗了浴,包扎好了。爱卿对挹香道:“你可命他一名。”挹香笑说道:“秋兰妹妹生的,叫了小兰可好?”爱卿点头称善。挹香见秋兰母子平安,心就放了,吩咐侍儿当心伏侍,自己到梅花馆去安睡。吾且不表。
  再说一日,挹香到慧琼家,慧琼道:“香弟弟,叶仲英乃是你的好友,到底家中如何?性情究竟可好?”挹香道:“慧姐,你问他则甚?莫非有终身相托之意乎?”慧琼听了,低了一低头,说道:“你怎么晓得?”挹香笑说道:“要知心上事,但听口中言。况且平素间见你们如此莫逆,我早觑破隐衷。若说仲哥哥家中,虽不过丰,其日用所需可以无虑。至于性情,姐姐你也知道的了。若果姐姐有心于彼,可要我来作个冰人?一则姐姐到了仲哥家去,我也安心;二则仍可与姐姐相见。这桩事我也替你想了长久了。”慧琼道:“如此说来,仲英不妨相托的了?”挹香道:“不妨,不妨。我金挹香为你们终身之事,最是关心,所虑者日后终身无靠。如今姐姐若订盟仲英,我也不必为你踌躇了。我少顷同你去作冰人,免得你们两造难以启口。”慧琼听了点头称好。
  挹香又谈了一回,方才告别。正拟往叶宅一行,半途忽遇方素芝的侍儿香唤住道:“金公子,你为何长久不来,前日家小姐偶染风寒,现下十分沉重,终日昏昏,茶汤懒进。我是去请医生,你快些去一望罢。”挹香听了,愀然道:“你们小姐如何骤然间患起病来,却是什么症儿?”儿道:“初起时微寒微热,到后来日重日轻,七天没有退凉矣。”挹香道:“有如此事,我去看,我去看。”说着竟往素芝家来。入门恰遇飞花侍儿迎着道:“金公子,不好了,我们小姐前日得了伤寒之症,如今已昏去了,不知可还唤得醒否。”挹香听了,慌得手足无措,便道:“怎么说?”飞花道:“小姐昏去了。”挹香道:“小姐竟昏去了么?”说着泪都含不住,急急走向里边。要紧了忘跨门槛,一交跌倒,也不顾痛不痛,忙爬起来,即至素芝房中。见素芝芳容憔悴,僵卧在床,假母与侍儿们正在呼唤。挹香进去,假母告知其事,大家流泪。挹香频频呼唤,素芝方才醒来,见了挹香,大哭道:“你为什么此时才来!吾是不济的了,我死之后,你千万不要想我。飞鸿姐姐处我有《修竹斋诗钞》一部,君如不弃,替我付之手民,留于世间,亦可表我一生之沦落,我死亦无憾矣。”
  挹香听了,心中犹如刀割,勉强含着泪道:“妹妹放心,不要说这许多伤心话儿。此时病魔缠绕,也是月晦年灾,安心保养,自然否及泰来。”正说间,医生到来,挹香即陪了诊脉开方。医生对挹香说:“此病日感风邪,积而不化。今日第七天,如能透汗,或可有望,不然则无救也。”挹香听了,心中大骇。送了医生,那夕就在素芝家扶持一切。素芝虽不透凉,看他倒觉好些,挹香心中方慰。
  到了明日,暂别素芝归家,便至叶宅晤仲英,细说慧琼之事。仲英大喜,又托挹香往来说合,择于四月朔迎归。其时已二十六日了,挹香笑道:“痴郎,何情急乃尔,待我去与慧姐商量。只怕为期太促,不能如愿,便怎样?”仲英道:“假使不能,只能重行择吉。”挹香点头称是,复至慧琼家说明其事。慧琼允许,挹香大喜,又去回复仲英。仲英欢喜非凡,端整吉期之事,吾且慢表。
  再说挹香替仲英作伐之后,又至素芝家来看视,见仍旧恹恹,不分好歹,便分付当心一切。自己也住在素芝家伏侍。到了仲英吉期,挹香只得暂别素芝,来叶宅贺喜。是日热闹非凡,到了吉时,发轿到慧琼家迎接。俄而轿子临门,一派笙歌,宾相请新人登毡行礼,送入洞房。到了晚上,挹香笑说道:“前者你们闹我的新房,如今要还报了。”也邀了姚梦仙、邹拜林、吴紫臣、屈昌侯、周纪莲、陈传云、徐福庭七个好友,一哄而进。仲英道:“前者你娶爱嫂嫂的时候说的,新人即是旧好,为什么还要如此?”挹香道:“今夕我不是来闹新房的,来看看我们慧姐姐,见见你们慧嫂嫂。叫你们慧嫂嫂,我们慧姐姐来见见我媒叔叔媒弟弟。”挹香说罢,众人哄然大笑。仲英复笑道:“你也太不聪明了。可晓得你的慧嫂嫂就是你的慧姐姐,认得慧姐姐,还要见什么慧嫂嫂。”仲英说完,大家又好笑起来。拜林接口道:“仲英弟,你自己不聪明,为何倒怪别人?”仲英道:“怎么倒是我不聪明?”拜林道:“如今慧姐姐做了你的夫人了,确是慧嫂嫂,与着昔时慧姐姐是两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