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出路惯的。十分暑热,午前就歇了店,到五更头起来赶早凉走路才爽利哩!”主仆们一路说长说短颇不寂寞。那船家姓葛,夫妻两口,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娘,一个十六七岁的妹子生得甚是姣好,时常推开后舱门与岑夫人端茶送水,说说笑笑,甚是相合。
  不只一日,到了荻浦,已是未牌时候。在码头上停住了船,岑公子同了蒋贵上岸,访问到许俊卿家来,看见大门锁住。这周家原是紧邻,周老人在日,门前开个小杂货铺,自周老人死后,铺面也收了。他儿子在外经营,家中只有婆媳两个,一个五六岁的小儿子,闲常门也不开,岑公子不便惊动,正在踟蹰,只见斜对门一个老者约有六十多年纪,拄着根拐杖,问道:“这位相公是从哪里来?要寻哪个的?”岑公子连忙上前作揖道:“小生才从山东回来,要与这里许俊卿老丈送信的,正不知他往那里去了,请问老丈高姓?谅必得知?这老者道:“老汉姓余,与许俊卿是对门邻舍。他家自上年没了他姑娘,险些儿要自己寻死。他舅子金振玉因怕他短见,请了他到家里去同住。后来他舅子的叔子选了江西大庚县的知县,合家儿都同到任上去了。记得去年秋间有一个江西的刘相公也从山东到这里来访他,不得相会,留下一封书二两盘缠托让周老兄寄往山东,不料这周老兄过不得几日就病死了,这封书也不知寄去没有寄去,老汉却不知道。但我知道他山东并没有亲戚朋友,这是谁人托相公寄来的信?”岑公子听了,明知刘电会不着许丈又知雪姐的母舅家无人,见我家又被封锁,自然同了雪妹与梅嫂儿一齐回江西去了,但其中情节与傍人说之无益,且恐反惹啰唆,因只答道:“承老丈指教,这也是朋友托寄的信,既然不在只好再来相访了。”当即一揖而别,心中十分怏怅,遂同蒋贵回船来,一一与母亲说知。岑夫人道:“怪不得杳无音信,原来有这许多缘故。”岑公子道:“如今对头还在,万一知道我们回来的信息又生事端,不如早到了湖州再作道理。”当下就开船过了扬子江,到得京口天色已晚,停泊过夜。
  次日五更开船。这内河里好日夜兼行,不消三日夜已到了碧浪湖村。这岑义家离太湖有一里多路,他后门离湖汊只有一箭之地。岑义叫他把船从大宽转摇入湖汊里来,在自己后门口湾住,上岸来打后门。他妻子听得出来开了门,问道:“你怎么就回来了?”岑义道:“太太同大相公到了。”一面说一面到前面来报与哥子,岑忠倒吃了一惊,问道:“你们怎么恰恰儿就遇得着?”岑义遂将扬州遇着的话说了。岑忠道:“这也难得,若错过了,岂不空走一遭?”当时也不及细说,叫:“兄弟,你把房子快些收拾出来。”原来他这房子是里外两进:外边另是一座小小门楼,门内一个院子,外边三间瓦房,夹了一间,堆放了家伙什物,两间做个客座;进里又是一个院子,三间瓦房,一间堆放着粮食等物,两间做了上房。每边有两间厢房,左边一间做了厨房,空着一间供了祖先,右边两间岑忠住着。如今岑忠叫把上房腾了出来与岑夫人母子居住。岑义夫妻儿女移在右边西厢房内,岑忠移在左边供家庙的房内安铺。
  当下岑义在家搬移,岑忠同一个做短工的到船上叩见了夫人、公子,就叫短工帮着蒋贵搬取行李到家,因不见自己妻子在船,便问:“他如何不服侍太太回来?”岑夫人道:“说来话长,且到了家慢慢的说。”当下岑义媳妇与女儿到船上来,接了岑夫人上岸。
  岑夫人四下看时,山明水秀,十分清雅。左边一带都是王进士家的高楼大厦,后边一带风火墙垣包住,当中一座后墙门。侧边另是一带青墙,也有一座小小后门,离岑义家后门约有两箭多地。堤边一带都是垂柳。岑夫人进了后门,就是个小小园子,种了些蔬菜。侧边一个小角门,进来就是上屋,虽然不大,却也洁净。岑夫人到了上房,他弟兄两个同媳妇重复参见了。岑夫人看见岑义的这双儿女道:“好个女孩子,倒生得端正,日后是有福气的。这个孩儿也甚清秀,尽好读得书,只是这房间窄小,天气暑热,我住在这里恐你们不便。”岑忠道:“我兄弟、弟媳在这右边厢房住下,老奴前面也好安歇。太太若恐暑热不便,这里王进士家多的是赁房,明日大相公去看一间合式的,暂时赁住也可。”当下岑忠叫兄弟宰鸡做饭,岑公子一面叫蒋贵算清了船钱,打发船家去讫,一面母子们检点行李,只好同在一房。还有家下搬来的一切箱笼物件,都堆在上房中间,已是没了空处。
  当日吃毕饭,天色已晚。主仆们在院子里纳凉,大家才叙起这别后的缘由,通前彻后,一问一答,足足说了半夜的话。岑忠才晓得妻子不回,往江西去的缘故。岑夫人道:“那刘公子服满后就要往山东去迎亲,那时他必然带你妻子同来。若到江南再找寻我们不着,到了山东必然知道。他娶亲回来必定要到我们这里来探望,那时才得顺便送你妻子回来。你若十分不放心,改一日与你几两盘缠到吉水县去接了他回来也可,又好寄这封蒋家的信给他,也是一举两得。”岑忠道:“既是那许姑娘拜继了太太,就是自家姑娘一般,他在那里陪伴也可。蒋老爷这封书既不是紧要的事,且再觅便寄去,不用多费这盘缠。如今所望的,只要这对头走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