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幸我未曾出口。可见事皆前定,非人力可为,但不知这刘电是怎样人物?谅明日必有下落。左思右想,不能成寐,到了交五鼓时,才沉沉睡去。
  且不说二人安睡,却说那刘封君自送岑、蒋二人去后,回身与雪姐道:“我已将汝兄妹两人之事尽托蒋公周旋。他是人中英杰,一诺千金,必不负我所托。况我日前又与他令尊相会,也曾谆托了他,事已万妥。那岑公子汝已见过,才貌双全,日后功名显达,真堪与你为配。况赤绳系足,总然远隔天涯亦无变易,但迟早自有定数,难以相强。归与汝母言之,静待闺中,不必他议。明日你三兄到来,正是你回阳之日。见你三兄,不须回避,将我继汝之事一一与他说知,且有蒋、岑二位的见,他无不相信。汝今可往己室等候,明日必当先发汝家。”雪姐含泪道:“蒙恩父慈庇,真是白骨再生,只是从此阴阳间隔,不能再侍膝下,心实难舍。”刘公笑道:“汝他日恩荣济美之时,夫妻同至墓前浇奠一杯,为父欣慰不浅!”雪姐听说,垂泪叩别,尚依依不舍。忽闻鸡鸣喔喔,刘公催促再三,雪姐才含泪而归。从此父女二人已是阴阳相隔。
  再说蒋士奇与岑公子安睡书房,此时初秋天气,日长夜短,及一觉醒来,天已大亮。叔侄一同起来,盥洗毕,蒋士奇道:“我昨夜又得一奇梦,正要与你说知,因见你睡熟不好惊动。”岑公子道:“不知老叔又得何奇梦?”蒋士奇道:“说来真是奇怪。”因将先人梦中吩咐的话说了一遍:“……你道奇也不奇?”岑公子道:“既叔祖如此显灵,又与刘公所言符合,这件事便真实无疑了。今日小侄与老叔吃了早饭即往彼处一探动静,不可迟误。”蒋士奇道:“天气炎热,何不先着人往彼处探看,倘果有消息即回来通报,然后我们再去如何?”岑公子道:“老叔所说虽是,若依小侄愚见,还是先去等候为是。若果有斯人到来,便可与他指示,说明原委。一来信我们果有此一段幽显奇逢;二来也见我们这一番真实情意。况午前天气尚不至十分酷热,且好往树林中乘凉歇息。老叔以为何如?”蒋公大喜道:“不差,我们吃过早饭就去,只带一个家人,携一壶好茶解渴,倘有动静便可着他回来叫人助力。”当下吩咐快些收拾早饭,并着预备一桌盛饭,省得临时备办不及。
  叙话之间,饭已端正。叔侄用毕,随带了一个家人,携了一壶泡茶,缓步从丛葬处去。寻到了昨夜所经之处,果见一枝野竹在上下两冢相傍之间,所插柳枝亦在,审视不差。但看两冢相去不远,却不知哪一冢是刘公之冢。正在议论,见日色甚大,此处虽有几株野树,却不能遮阴。蒋公指道:“我们且到那边树林中去暂憩。”二人因同到林间,席地而坐,吃茶闲话。
  看看等到巳牌时分,只见远远从南道上来了一行五七人,手中各荷鍬锄等物,却从乱葬处而来。原来这丛葬处周围约有三十余亩宽大,其间坟冢累累,高低不一。却见那一行人正从这去处来。蒋士奇喜道:“这不是来了?”大家站起来观看,只见那些人左盘右旋,周围寻觅。他叔侄二人所憩树林相离不远,看得分明。蒋公对岑公子道:“你看那素衣冠的魁梧少年,一定是刘公之子。”岑公子道:“是他无疑。我们须上前相见,与他指引。”遂一同迎将上来。远观未尽,近睹分明:见这少年生得面如满月,唇若涂朱,两道修眉若聚山川秀气,一双河目似分秋水澄清,七尺以下身材,二十以来年纪,缟素衣巾,手执杆棒,腰挂七星,声音清越,气宇轩昂。蒋士奇暗喜道:“果然好一表人物!”见他率领一行五六人正在那里各处审视,蒋士奇止不住上前拱手道:“尊驾莫非是吉水刘三兄,来此搬取令先尊灵柩的么?”那少年也正见二人来得有意,方欲动问,听见叫出自己姓氏来历,倒吃了一惊,连忙迎上前来深深打了一恭道:“尊台何以预知晚生姓氏来历?”蒋士奇回了礼,便道:“此事说来话长,且又奇异,但此处非长谈之所,且请完了正事屈到敝庄慢慢相叙。”刘电看二人时,一个豪雄出众,天表亭亭;一个潇洒不凡,丰姿濯濯。因又与岑公子对揖毕,便拱手请问:“二位上姓高名?称呼名分?先严之冢,想二位必知所在?”蒋公道:“弟姓蒋名英,字士奇,就在此村居住。”又指岑公子道:“这是世侄,姓岑名秀,字玉峰,祖贯金陵,客游于此。所说令先尊的坟冢,我两人昨夜方才知道,今日特地到此相候,果见尊驾到来。”刘电惊讶道:“这一发奇了,先父寄葬于此,已是两个年头,何以老丈昨夜才知?怎么又知晚生今日到来?更是奇怪,望乞明示。”蒋士奇道:“且慢,我与兄且到那里观看,还有个斟酌之处。”因携着刘电一同到这野竹处来。
  蒋公指道:“此处便是,但这两冢相连,却不知哪一处是令先尊之冢?”刘电一发不知,因道:“去年老父同舍亲陆公在贵乡作客,老父因病而亡,舍亲即将老父之柩寄葬于此。后来舍亲回家,又为倭寇所阻,耽迟道途,直到今春才到舍下通知。原说外有木标为记,内有砖块泐名。晚生原欲浼舍亲同来,不料舍亲回家不久亦得病而亡,因此晚生只得独自前来搬柩。谁知竟寻不着木标形迷?今日得遇老丈、岑兄,实出万幸。但老丈既有所知,还祈老丈与岑兄斟酌的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