臣,不知有何使令?”炀帝遂将要夺储位的意思,细细说了一遍,与他计较。段达沉吟半晌,说道:“此事非同小事!必先废了太子,方有可图之机。”炀帝道:“太子正位东宫已久,怎么废得?”段达道:“若要废他,除非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。”炀帝闻言大喜,便差几个能事的内相,暗暗打探东宫过失。原来东宫太子杨勇,为人宽厚,索意在情,毫无矫饰之行。心虽孝友,只是不矜小节。就是问安视膳的礼数,他也疏略,不甚在心。因此,独孤后早有几分不悦。又见他内宠甚多,嫡妃元氏,转不甚相得,倒与嬖妾云氏,十分绸缪恩爱。宫中起坐的礼节,及饮食服色,二人俱是一般,全不分嫡庶体统,独孤后更加不快。忽一日,元妃无病暴死,独孤后只疑是云氏加害,愈觉怀怒在心。太子是个直朴之人,一毫不知道。不想一样样、一件件,都被炀帝探知。炀帝真个枭雄,晓得独孤后怪人宠妾,他就独与萧妃共处,千恩百爱,并不旁幸一人。又时时遣人进宫候,逢着良辰佳节,便采买奇珍异宝,殷勤贡献。那独孤后,原是个要强的皇后,见炀帝这般孝敬,如何不喜。炀帝有心要图大业,凡百所为,皆小心谨慎,毫忽不敢放纵。行之岁余,内外人情,都称颂晋王仁厚。炀帝见有些光景,又与段达密谋道:“事已至此,计将安出?”段达道:“此事机括虽动,但不知太后真意若何?须殿下亲自入宫,面见太后,讨一个的确消息,方有下落。若只捕风捉影,恐太子根深蒂固,一时难得动遥”炀帝闻言,点头道:“卿言是也。”遂作表一通,差官奏上,恳求面朝。表文上写首:晋藩臣不孝男广稽首顿首百拜,奉表于父王皇帝膝下:男广久违侍日,时切瞻云。远睽定省,望北阙而驰心;近想随朝,守南宫而堕泪。虽恩连表里,四海涣若一家;然义隔天涯,咫尺不能三至。愿赐一睹天颜,奉万年觞于左右;再瞻日月,献四海颂于庭帏。则孺慕之诚,或可少尽;而源源之恩,直铭佩于无涯矣。不胜惶惶待命之至。
文帝览表大喜,道:“吾儿眷慕亲恩,真大孝也。既要来朝,有何不可!”随即批旨道:“览奏具见,吾儿孝思,朕心嘉悦。着即日来朝,以尽父子慈孝之意。”炀帝得旨,心中大喜,慌忙打点入朝。他知道文帝崇尚节俭,遂将车马侍从,纯用朴素,只暗暗的备了许多珠玉宝贝来献与独孤后。一径到了午门,少不得要候旨宣诏。朝房中早有文武官员,接住朝见。炀帝正要交结众官,便和颜悦色,一个个俱加礼厚待。先问些治家治国的道理,后讲些忧国忧民的话头。这些百官,哪识得奸雄作用!都称赞道:“好一个仁厚贤能的晋王!”少顷,有旨宣晋王入宫。炀帝方才别了众官,整步从东华门而入。此时,文帝驾御瑶泉殿,炀帝远远望见,就在丹墀下,五拜三叩头,拜毕奏道:“儿久离膝下,不胜眷恋。今得望见慈颜,私心庆幸。”文帝道:“吾儿起来,朕亦时常思汝。但恨国家有体,不能朝夕接见,甚是怏怏。”因命赐坐留宴。吃了几杯,文帝问道:“汝在国中,何以治民?”炀帝便逢迎文帝的意思说道:“百姓皆赖父皇至治,熙熙,儿柔懦无才,焉敢更张?但不过节取俭用,稍恤民力耳。”文帝大喜道:“汝能节俭,吾无忧矣。”少顷宴罢,文帝说道:“汝母亲甚是思汝,汝可入宫去一看。”
炀帝谢了恩,领旨竟望后宫而来。独孤后听见炀帝来朝,满心欢喜,即忙宣入。炀帝朝毕,就将许多礼物,亲手献上。独孤后说道:“思亲来朝,便见吾儿大孝,何必又要礼物!”炀帝道:“母亲恩德如山,些须薄物,不能报万分之一。”独孤后道:“吾儿这样纯孝,安得你常在左右,娱我晚景!”炀帝道:“母亲爱儿,真天高地厚。但恨儿福薄,远违膝下,徒有一点孝心不能展也。”母子二人,各诉心曲。炀帝真是个奸雄,说了半日,一字也不说到东宫身上。只等到天色傍晚,将要出宫,他便故意做出个欲去不去的光景,要说不说的形状。那独孤后见了,便问道:“吾儿有什么心事,何不明明奏我,却如此蹴不安?”炀帝见问,就拜伏在地,哽哽咽咽,啼哭起来。独孤后忙将手搀住说道:我儿有话就说,不必悲伤。”炀帝拭着眼泪,低低说道:“儿性愚蠢,不识忌讳。因念亲恩难报,时常遣人问安。东宫说儿觊觎名器,事母亲,必要害儿性命。念儿不肖,远在外藩,东宫朝夕左右,恐一旦谗言四起,天高难辩。或一杯鸩,或三尺帛,儿不知死地,所以时时恐惧而悲也。望母亲曲赐保全,与儿做主。”说罢又哭。独孤后闻言,忿然大怒,就叫太子的小名说道:“地伐原来如此可恨!他自己不孝,反要妒忌别人。就是我当初远元氏与他为妃,从来没有疾病,忽然一旦暴凶,他却与阿云两个日夜淫纵,欢喜快乐。岂不明明是他害了?如何又谋及兄弟!我在,他尚敢如此;我若一旦死了,汝自然是他口中鱼肉。况东宫又无正嫡,明日圣上千秋万岁之后,叫我儿向阿云面前稽首称臣,亦大是痛苦事情。吾儿安心回去,我自有区处,决不与他得志。”炀帝闻言,心中暗喜,方才拜别出宫,回王府而去。
后人有诗感之:
君子心肠平似水,小人口舌巧如簧。
自从萋菲织成锦,会见龙蛇乱帝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