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儿,一般儿四个唱的顶老,打扮得如花似朵,都穿着轻纱软绢衣裳,上的楼来,望下一面花枝招飐,绣带飘飘,拜了四拜,立在旁边。这张胜猛睁眼观看,内中一个粉头,可霎作怪:「到相老爷宅里小奶奶打发发出来厨下做饭的那雪娥娘子,他如何做这道路在这里?」那雪娥亦眉眼扫见是张胜,都不做声。这张胜便问刘二:「那个粉头是谁家的?」刘二道:「不瞒姐夫,他是潘五屋里玉儿、金儿,这个是王老姐。一个是赵娇儿。」张胜道:「王老姐儿我我认的。这潘家玉儿我有些眼熟。」因叫他近前,悄悄问他:「你莫不是老爷宅里雪姑娘么?怎生到于此处?」那雪娥听见他问,便簇地两行泪下,便道:「一言难尽!」如此这般,具说一遍:「被薛嫂撺瞒,把我卖了二十五两银子,卖在这里供筵习唱,接客迎人!」这张胜平昔见他生的好,纔是怀心。这雪娥席前殷懃劝酒。两个说得入港,雪娥和金儿不免拏过琵琶来,唱了个词儿,与张胜下酒,名四块金:

  「前生想着少久下他相思债。中途洋却绾不住同心带。说着教我泪满腮,闷来愁似海。万誓千盟,到今何在?不良才,怎生消磨了我许多时恩爱!」

  当下唱毕,彼此穿杯换盏,倚翠偎红。吃得酒浓时,常言:「世财红粉歌楼酒,谁为三般事不迷!」这张胜就把雪娥来爱了。两个晚夕留在阁儿里,就一处睡了。这雪娥枕边风月,耳畔山盟,和张胜尽力盘桓,如鱼似水,百般难述。次日起来,梳洗了头面,刘二又早安排酒肴上来,与他姐夫扶头。大盘大碗,饕食一顿。收起行装,喂饱头口,装载米面,伴当跟随,临出门与了雪娥三两银子。分付刘二:「好生看顾他,休教人欺负!」自此以后,张胜但来河下,就在酒家店与雪娥相会。往后走来走去,每月与潘五几两银子,就包住了他,不许接人。那刘二自恁要图他姐夫欢喜,连房钱也不问他要了。各窠窝刮刷将来,替张胜出包钱,包定雪娥柴米来。有诗为证:

  「岂料当年纵意为,  贪淫倚势把心欺;

  祸不寻人人自取,  色不迷人人自迷。」

  毕竟未知后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:










第九十五回 平安偷盗假当物 薛嫂乔计说人情
 
  「有福莫享尽,  福尽身贫穷,

  有势莫倚尽,  势尽冤相逢;

  福宜常自惜,  势宜常自恭,

  人间势与福,  有始多无终。」

  话说孙雪娥,卖在酒家为娼不题。话分两头,却说吴月娘自从大姐死了,告了陈经济一状到官,大家人来昭也死了。他妻一丈青带着小铁棍儿,也嫁人去了。来兴儿看守门户。房中绣春与了王姑子做了徒弟,出家去了。那来兴儿自从他媳妇惠秀死了,一向没有妻室。奶子如意儿要便引着孝哥儿,在他屋里玩耍吃东西。来兴儿又打酒和奶子吃,两个嘲戏勾来去,就刮剌上了;非止一日,但来前边,归入后边,就脸红。月娘察知其事,骂了一顿。家丑不可外扬,与了他一套衣裳,四根簪子,一件银寿字儿,一件梳背儿,拣了个好日子,就与了来兴儿完房,做了媳妇子。白日上灶,看哥儿,后边扶侍。到夜间,往前边他屋里睡去。一日,八月十五日,月娘生日。有吴大妗、二妗子,并三个姑子,都来与月娘做生日,在后边堂屋里吃酒。晚夕都在孟玉楼住的厢房内,吴大妗、二妗子,三个姑姑子,同在一处睡。听宣卷到二更时分,中秋儿便在后边灶上看茶,由着月娘叫,都不应。月娘亲自走到上房里,只见玳安儿正按着小玉,在炕上干得好。看见月娘推开门进来,慌的凑手脚不迭。月娘便一声儿也没言语,只说得一声:「贼臭肉!不在后边看茶去,那屋里师父宣了这一日卷,要茶吃,且在这里做甚么哩!」那小玉道:「中秋儿灶上我教他顿茶哩。」低着头往后边去。玳安便走出仪门,往前边来。过了两日,大妗子、二妗子、三个女僧,都家去了。这月娘把来兴儿房腾出,收拾了与玳安住。却叫来兴儿搬到来昭屋里,看守大门去了。替玳安做了两床铺盖,做了一身装新衣服,盔了一顶新网新帽,做了双新靴袜。又替小玉张了一顶{髟狄}髻,与了他几件金银首饰,四根金头银脚簪,环坠戒指之类,两套段绢颜色衣服,择日完房,就配与玳安儿做了媳妇。白日里还进来,在房中答应月娘,只晚夕临关仪门时,便出去和玳安歇去。这丫头拣好东好西,甚么不拏出来和玳安吃。这月娘当看见,只推不看见。常言道:「溺爱者不明,贪得者无厌。羊酒不均,驷马奔镇;处家不正,奴婢抱怨。」却说平安儿见月娘把小玉配与玳安,做了媳妇儿。与了他一间房住,衣服穿戴,胜似别人。他比玳安倒大两岁,今年二十二岁,倒不与他妻室,一间房住。一日,在假当铺,看见傅伙计当了人家一副金头面,一柄镀金的钩子,当了三十两银子。那家只把银子使了一个月,加了利钱,就来赎讨。傅伙计同玳安寻出来,放在铺子大橱柜内的。不提防,这平安儿见财起心,就连匣儿偷了。走去南瓦子里开坊子的武长脚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