舍不的颓命!」

  〔耍孩儿一煞〕「不觉撞昏锺,昏锺人初定。是谁人叫我?原来是总甲张成!他那里急急呼,我这里连连应。趁今宵谁肯与我支更?也是我一时侥幸,他先递与我几个烧饼。」

  〔二煞〕「名承总甲怜咱冷,教我敲梆子守守更,由着他调用。但得这济心饥钱米,那里管人贫下贱,一任教喝号提铃!」

  〔三煞〕「坐一回脚手麻,立一回肚里疼。冷烧饼干咽无茶送。刚然未到三更后,下夜的兵牌叫点灯。歪踢弄,与了他四十文,方纔得买一个姑容。」

  〔四煞〕「到五更鸡打鸣,大街上人渐行,众人各去都不等。只见病花子倘在墙根下,教我煨着他,不暂停。得他口暖气儿心纔定。刚合眼一场幽梦,猛惊回哭到天明。」

  〔五煞〕「花子说气哭怎的?我从头儿诉始终。我家积祖根基儿重,说声卖松槁「陈家」谁不怕名姓?多居住窑中,我祖耶耶曾把谁盐种,我父亲专结交势耀,生下我吃酒行凶!」

  〔六煞〕「先亡了打我的爹,后亡了我父亲。我娘疼,专随纵,吃酒耍钱般般会,酒肆巢窝处处通。所事儿都相称,娶了亲就遭官事,丈人家躲重投轻。」

  〔七煞〕「我也曾在西门家做女婿,调风月,把丈母淫。钱场里信着人锁狗洞,也曾黄金美玉当场赌,也曾驮米担柴往院里供。欧打妻儿病死了,死了时,他家告状,使了许多钱,方得头轻。」

  〔八煞〕「卖大房,买小房,赎小房;又倒腾。示思久远含余剩。饥寒苦恼妾成病,死在房檐不许停。所有都干净。嘴头纔不离酒肉,没搅汁拆卖坟茔!」

  〔九煞〕「掇不的轻,负不的重;做不得佣,务不得农;未曾干事儿先愁动。闲中无事思量嘴,睡起须教日头红;狗性子生铁般硬,恶尽了十亲九眷,冻饿死有那个怜悯!」

  〔十煞〕「讨房钱不住催,他料我也住不成,沙锅破碗全无用。几推赶出门儿外,冻骨淋皮无处存,不免冷铺将身奔。但得个时通运转,我那其间忘不了恩人。」

  「频年困苦痛妻亡,  身上无衣口绝粮,

  马死奴逃房又卖,  只身独自走他乡;

  朝依肆店求遗馔,  暮宿庄团倚败墙,

  只有一条身后路,  冷铺之中去打梆。」

  却说陈经济晚夕在冷铺存身。白日间街头乞食。清河县城内,有一老者,姓王名宣,字廷用,年六十余岁。家道殷实,为人心慈。好仗义疎财,广结交,乐施舍,专乙济贫拔苦,好善敬神。所生二子,皆当家成立,长子王轧,袭祖职为牧马所掌印正千户;次子王震,充为府学庠生。老者门首搭了个主管,开着个解当铺儿。每日丰衣足食,闲散无拘,在梵宇听经,琳宫讲道。无事在家门首施药救人,拈素珠念佛。因后园中有两株杏树,道号为杏庵居士。一日,杏庵头戴重檐幅巾,身穿水合道服,在门首站立。只见陈经济打他们首过,向前扒在地下磕了个头。慌的杏庵还不迭,说道:「我的哥,你是谁?老拙眼昏,不认得你。」这经济战战兢兢,站立在旁边,说道:「不瞒你老人家,小人是卖松桥陈洪儿子。」老者想了半日,说:「你莫不是陈大宽的令郎么?」因见他的衣服褴褛,形容憔悴,说道:「我贤侄,你怎的弄得这等模样?」便问:「你父亲、母亲可安么?」经济道:「我爹死在东京,我母亲也死了!」杏庵道:「我闻得你在丈人家往来?」经济道:「家外父死了,外母把我撵出来。他女儿死了,告我到官,打了一场官司,把房儿也卖了。有些本钱儿,都吃人坑了。一向闲着,没有营运。」杏庵道:「贤侄,你如今在那里居住?」经济半日不言不语,说:「不瞒你老人家说,如此如此。」杏庵道:「可怜,贤侄,你原来讨吃哩!想着当初你府上那样根基人家!我与你父亲相交,贤侄你那咱还小哩,纔扎着总角上学哩!一向流落到此地位,可伤,可伤!你还有甚亲家,也不看顾你看顾儿?」经济道:「正是。俺张舅那里,一向也久不上门,不好去的。」问了一回话,老者把他让到里面客位里,令小厮放卓儿,摆出点心嗄饭来,教他尽力吃了一顿。见他身上单寒,拏出一件青布绵道袍儿,一顶毡帽,又一双毡袜绵鞋,又秤一两银子,五百铜钱,递与他,分付说:「贤侄,这衣服鞋袜,与你身上穿;那铜钱与你盘缠,赁半间房儿住。这一两银子,你拏着做上些小买卖儿,也好糊口过日子。强如在冷铺中,学不出好人来!每月该多少房钱,来这里老拙与你。」这陈经济扒在地下磕头谢了,说道:「小侄知会。」拏着银钱,出离了杏庵门首,也不寻房子,也不做买卖,把那五百文钱,每日只在酒店面店,以了其事。那一两银子,捣了些白铜顿罐,在街上行使。吃巡逻的当土贼拏到该坊节级处,一顿拶打,使的罄尽,还落了一屁股疮。不消两日。把身上绵衣也输了,袜儿也换来嘴吃了,依旧原在街上讨吃。一日,又打王杏庵门首所过。杏庵正在门首,只见经济走来磕头,身上衣袜都没了,止戴着那毡帽,精脚靸鞋,冻的乞乞缩缩。老者便问:「陈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