芙蓉亭上饮酒,至晚方散;归到潘金莲房中,已有半酣。乘着酒兴,要和妇人云雨;妇人连忙熏香打铺,和他解衣上床。西门庆且不与他云雨,明知妇人第一好品萧,于是坐在青纱帐内,令妇人马爬在身边,双手轻笼金钗,捧定那话,往口里吞放。西门庆垂首翫其出入之妙,呜咂良久,淫兴倍增,因呼春梅进来递茶。妇人恐怕丫头看见,连忙放下帐子来,西门庆道:「怕怎么的?」因说起:「隔壁花二哥房里,到有两个好丫头,今日送花来的是小丫头;还有一个,也有春梅年纪,也是花二哥收过用了。但见他娘在门首站立,他跟出来,见是生的好模样儿。谁知这花二哥年纪小小的,房里恁般用人!」妇人听了,瞅了他一眼,说道:「怪行货!我不好骂你!你心里要收这个丫头,收他便了。如何远打周折,指山说磨,拏人家来比奴一节。不是那样人,他又不是我的丫头。既然如此,明日我往后边坐,一面腾个空儿,你自在房中叫他来,收他便了。」说毕,当下西门庆品萧过了,方纔抱头交股而寝。正是:

  「自有内事迎郎意,  殷勤快把紫萧吹。」

  有西江月为证:

  「纱帐轻飘兰麝,娥眉惯把萧吹;雪白玉体透房帏,禁不住魂飞魂荡,玉腕款笼金钏,两情如醉如痴;才郎情动嘱奴知,慢慢多咂一会。」

  到次日,果然妇人往后边孟玉楼房中坐了。西门庆叫春梅到房中,春点杏桃红绽蕊,风欺杨柳绿翻腰;收用了这妮子。妇人自此一力抬举他起来,不令他上锅抹灶,只叫他在房中,铺床迭被,递茶水。衣服首饰,拣心爱的与他,缠的两只脚小小的。原来春梅比秋菊不同,性聪慧,喜谑浪,善应对,生的有几分颜色。西门庆甚是宠他。秋菊为人浊蠢,不任事体,妇人打的是他。正是:

  「燕雀池塘语话喧,  皆因仁义说愚贤;

  虽然异数同飞鸟,  贵贱高低不一般。」

  毕竟未知后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:






















第十一回 金莲激打孙雪娥 西门庆梳笼李桂姐
 
  「妇人嫉妒非常,  浪人落魄无赖,

  一听巧语花言,  不顾新欢旧爱;

  出逢红袖相牵,  又把风情别卖,

  果然寒食元宵,  谁不帮兴帮败。」

  话说潘金莲在家恃宠生骄,颠寒作热,镇日夜不得个宁静。性极多疑,专一听篱察壁,寻些头脑厮闹。那个春梅,又不是十分耐烦的。一日,金莲为些零碎事情,不凑巧骂了春梅几句。春梅没处出气,走往后边厨房下去,搥台拍盘,闷狠狠的模样。那孙雪娥看不过,假意戏他道:「怪行货子!想汉子便别处去想,怎的在这里硬气?」春梅正在闷时,听了几句,不一时暴跳起来:「那个歪厮缠我哄汉子!」雪娥见他性不顺,只做不开口。春梅便使性做几步,走到前边来,如此如此这般这般,一五一十,又添些话头道:「我和娘收了,俏一帮儿哄汉子。」挑拨与金莲知道。金莲满肚子不快活,只因送吴月娘出去送殡,起身早些,也有些身子倦,睡了一觉。走到亭子上,只见孟玉楼摇刮的走来,笑嘻嘻道:「姐姐如何闷闷的不言语?」金莲道:「不要说起,今早倦倒了不得。三姐你在那里去来?」玉楼道:「纔到后面厨房里走了一下。」金莲道:「他与你说些什么来?」玉楼道:「姐姐没言语。」金莲虽故口里说着,终久怀记在心,与雪娥结仇,不在话下。两个做了一回针指,只见春梅抱着汤瓶,秋菊拿了两盏茶来。吃毕茶,两个放卓儿,摆下棋子盘儿下棋。正下在热闹处,忽目看园门小厮琴童走来报道:「爹来了。」慌的两个妇人,收棋子不迭。西门庆恰进门坎,看见二人,家常都带着银丝{髟狄}髻,露着四鬓,耳边青宝石坠子,白纱衫儿,银红比甲,挑线裙子,双弯尖趫红鸳瘦小鞋,一个个粉妆玉琢。不觉满面堆笑,戏道:「好似一对儿粉头,也值百十银子。」潘金莲说道:「俺每纔不是粉头,你家正有粉头在后边哩。」那玉楼抽身就往后走,被西门庆一手扯住,说道:「你往那里去?我来了,你脱身去了。实说,我不在家,你两个在这里做甚么?」金莲道:「俺两个闷的慌,在这里下了两盘棋子,时没做贼,谁知道你就来了。」一面替他接了衣服,说道:「你今日送殡来家早。」西门庆道:「今日斋堂里,都是内相同官,一来天气喧热,我不耐烦,先来家。」玉楼问道:「他大娘怎的还不来家?」西门庆道:「他的轿子也待进城,我使回两个小厮接去了。」一面脱了衣服坐下。因问:「你两个下棋,赌些什么?」金莲道:「俺两个自恁下一盘耍子,平白赌什么?」西门庆道:「等我和你们下一盘,那个输了,拿出一两银子做东道。」金莲道:「俺每并没银子。」西门庆道:「你没银子,拏簪子问我手里当,也是一般。」于是摆下棋子,三人下了一盘,潘金莲输了。西门庆纔数子儿,被妇人把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