吹筲这套离别之词。人也不知死那里去了,偏有那些佯慈悲假孝顺,我和刺不上!」大妗子道:「你姐儿每乱了这一回,我还不知因为什么来?姑夫好好的进来坐着,怎的又出他去了?」月娘道:「大妗子,你还不知道。那一个因想起李大姐来,说年时孟三姐生日还有他,今年就没他了。落了几点眼泪,教小优儿唱了一套『忆吹筲,玉人儿何处也。』这一个就不愤他唱这词,刚纔抢白了爹几句。抢白的那个急了,赶着踢打,这贼就走了。」杨姑娘道:「我的姐姐,你随官人分付教他唱罢了,又抢白他怎的?想必每常见姐姐,每多全全儿的,今日只不见了李家姐姐,汉子家的心,怎么不惨切个儿?」玉楼道:「好奶奶,这半日你还歌唱!谁嗔他唱?俺这六姐姐,平昔晓的曲子里滋味。那个夸死了的李大姐,比古人那个不如他。又尚的怎的两个交的情厚,又怎么没山盟海誓,你为我,我为你,无比赛的好!这个牢成的又不顾惯,只顾拿言语白他,和他整厮乱了这半日。」杨姑娘道:「我的姐姐,原来这等聪明!」月娘道:「他什么曲儿不知道!但题起头儿,就知尾儿。相我若叫唱老婆和小优儿来,俺每只晓的唱出来就罢了。偏他又说那一段儿唱的不是了,那一句儿唱的差了,又那一节儿稍了。但在他爹说出来个曲儿,就和爹热乱,两个白搽白的,必须搽恼了纔罢。俺每使不去管他。」孟玉楼在傍戏道:「姑奶奶,你不知我,三四胎儿,只存了这个丫头子。这丫头子这般精灵儿古怪的!如今他大了,成了人儿,就不依我管教了。」金莲便向他打了一下,笑道:「你又做我的,又来打上辈我的娘起来了。」玉楼道:「你看恁惯的少条儿尖教的,又来打上辈。」杨姑娘道:「姐姐,你今后让他官人一句儿罢。常言:『一夜夫妻百日恩。』相随百步,也有个徘徊之意。一个热突突人儿,指头儿似的少了一个,如何不想不疼不题念的!」金莲道:「想怎的不想,也有个常时儿!一般都是你的老婆,做什么抬一个灭一个?俺每多是刘湛儿鬼儿,不出村的!大姐在后边,他也不知道。你还没见哩,每日他从那里吃了酒来,就先到他房里,望着他影,深深唱诺,口里恰似嚼蛆一般,供着个羹饭儿着,举筯儿,只像活的一般儿让他,不知什么张致!又嗔俺每不替他戴孝,俺每便不说。他又不是婆婆,胡乱带过断七罢了,只顾带几时?又与俺每乱了几场。」杨姑娘道:「姐姐们见一半不见一半儿罢!」杨姑娘道:「好快,断七过了这一向,又早百日来。」姑娘问:「几时是百日?」月娘道:「早哩,到蜡月二十六日。」王姑子道:「少不的念个经儿?」月娘道:「挨年近节,忙忙的,且念什么经?他爹只怕过年念罢了。」说着,只见小玉拿上一道土荳泡茶来,每人一盏。须臾吃毕,月娘洗手,向炉中炷了香,听薛姑子讲说佛法。先念揭曰:

  「禅家法教岂非凡,  佛祖家传在世间;

  落叶风飘着地易,  等闲复上故枝难。」

  此四句诗,单说着这为僧的,戒行最难。言人生就如同铁树一般,落得容易,全枝复节甚难;堕业容易,成佛作祖难。却说当初治平年间,浙江宁海军钱塘门南山净慈古孝剎,有两个得道的真僧,一个唤作五戒禅师,如何谓之五戒?第一不杀生命,第二不偷财物,第三不染淫声美色,第四不饮酒茹荤,第五不妄言绮语。如何谓之明悟?言其明心见性,觉悟我真。这五戒禅师的家年方三十一岁,身不满三尺,形容古怪;自伊师明悟,少其一目,俗名金禅,字佛教,如法了得,他与明悟是师兄师弟。一日同来寺中,访大行禅师。禅师观五戒佛法晓得,留在寺中做个首座。不数年大行圆觉,众僧选他做了长老,每日到坐。那第二个明悟,年二十九岁,生得头圆耳大,面阔口方,身体长大兔数罗汗,俗姓王,两个如同一母所生。但遇说法,同外法应。忽一日冬尽春初时节,天道严寒,作雪下了两日,雪霁天晴。这五戒禅师早辰坐在禅椅上,耳边连连只闻得小儿啼哭,便叫一个身边知心腹的清一道人:『你往山门前看有甚事来?报我知道。』这道人开了山门,见松树下雪地上一块破席,放着一个小孩儿。这是什么人家丢在此处?向前看,是五六个月的女孩儿,破衣包裹。怀内片纸,写着他生时八字。清一道:『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。』连忙到方丈禀知长老,长老道:『善哉!难得你善心。』即抱回房中好生喂养,救他性命,这是好事。到了周岁,长老起了个名字,唤做红莲。日往月来,养在寺中,无人知觉,一向长老也忘了。不觉红莲长成十六岁。清一道人每日出锁入锁,如亲生女一般。女子衣服鞋袜,如沙弥打扮,且是生得清俊。无事在房做针线,只指望招寻个女婿,养老送终。一日六月热天,这五戒禅师忽想数十年前之事,径来千佛阁后清一道人房中来。清一道:『长老希行,来此何干?』五戒因问:『红莲女子在于何处?』清一不敢隐讳,请长老进房。一见就差了念头,邪心辄起。分付清一:『你今早送他到我房中,不可有误,你若依我,后日抬举你,切不可泄漏与人。』清一不敢不依,暗思今夜必坏了这女身。长老见他应得不爽利,唤入方丈,与了他十两白金及度牒。清一只得收了银子,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