巾,一件白直裰。又兑了一百两银子,教贲四往门外店里摧了三十桶魁光麻布,二百疋黄丝孝绢。一面又教搭匠在大天井内搭五间大棚。西门庆因想起李瓶儿动止行藏模檥儿来,心中忽然想起忘了与他传神,叫过来保来问:「那里有写真好画师,寻一个传神。我就把这件事忘了!」来保道:「旧时与咱家画围屏的韩先儿,他原是宣和殿上的画士,革退来家。他传的好神。」西门庆道:「他在那里住?快与我请来。」这来保应诺去了。西门庆熬了一夜没睡的人,前后又乱了一五更,心中已着了悲恸,神思恍乱,只是没好气,骂丫头、踢小厮,守着李瓶儿尸首,由不的放声哭叫。那玳安在傍亦哭的言不的语不的。吴月娘正和李娇儿、孟玉楼、潘金莲在帐子后,打伙儿分散各房里丫头并家人媳妇。看见西门庆只顾哭起来,把喉音也叫哑了,问他与茶也不吃,只顾没好气。月娘便道:「你看恁劳叨!死也死了,你没的哭的他活!哭两声丢开手罢了,只顾扯长绊儿哭起来了!三两夜没睡,头也没梳,脸也还没洗,乱了恁五更,黄汤辣水还没尝着,就是铁人也禁不的。把头梳了,出来吃些甚么,还有个主张。好小身子,一时摔倒了,都怎样儿的!」玉楼道:「他原来还没梳头洗脸哩。」月娘道:「洗了脸倒好。我头里使小厮请他后边洗脸,他把小厮踢进来,谁再问他来!」金莲接过来道:「你还没见头里进他屋里寻衣裳,教我是不是倒好意说他,都相恁一个死了,你恁般起来,把骨秃肉儿也没了。你在屋里吃些甚么儿,出去再乱也不迟。他倒把眼睁红了的,骂我:『狗攮的淫妇,管你甚么事!』我如今镇日不教狗攮,却教谁攮哩!恁不合理的行货子,只说人和他合气!」月娘道:「热突突死了,怎么不疼?你就疼,也还放心里。那里就这般显出来!人也死了,不管那有恶气没恶气,就口挝着那口那等叫唤,不知甚么张致!吃我说了两句。他可可儿来三年,没过一日好日子?镇日教他挑水挨磨来?」孟玉楼道:「娘不是这等说。李大姐倒也罢了,没甚么,倒吃了他爹恁三等九格的!」金莲道:「他得过好日子,那个偏受用着甚么哩?都是一个跳板儿上人。」正说着,只见陈经济手里拿着九疋水光绢:「爹说教娘每剪各房里手帕,剩下的与娘每做裙子。」月娘收了娟,便道:「姐夫去请你爹进来扒口子饭,这咱七八待晌午,他茶水还没尝着哩!」经济道:「我是不敢请他,里头小厮请他吃饭,差些没一脚踢杀了。我又惹他做甚么?」月娘道:「你不请他,等我另使人请他来吃饭。」良久叫过玳安来,说道:「你爹还没吃饭,哭这一日了。你拿上饭去,趁温先生在,陪他吃些儿。」玳安道:「请应二爹和谢爹去了,等他来时,娘这里使人拿饭上去,消不的他几句言语儿,管情爹就吃了饭。」月娘道:「碜说嘴的囚根子!你是你爹肚里蛔虫?俺每这几个老婆倒不如你了!你怎的就知道他两个来纔吃饭?」玳安道:「娘每不知,爹的好朋友大小酒席儿,那遭少了他两个?爹三钱,他也是三钱,爹二星,他也是二星。爹随问怎的着了恼,只他到略说两句话儿,爹就眉花眼笑的。」说了一回,棋童儿请了应伯爵、谢希大二人来到,进门扑倒灵前地下,哭了半日,只哭:「我的有仁义的嫂子!」被金莲和玉楼道:「贼油嘴的囚根子!俺每都是没仁义的。」二人哭毕,扒起来。西门庆与他回礼,两个又哭了,说道:「哥烦恼烦恼!」一面让至厢房内与温秀才叙礼坐下。先是伯爵问道:「嫂子甚时候没了?」西门庆道:「正丑时断气。」伯爵道:「我到家已是四更多了。房下问我,我说:『看阴骘,嫂子这病已在七八了。』不想刚睡就做了一梦,梦见哥使大官儿来请我,说家里吃庆官酒,教我急急来到。见哥儿穿着一身大红衣服,向袖中取出两根玉簪儿与我瞧,说:『一根折了。』教我瞧了半日,对哥说:『可惜了,这折了是玉的,完全的倒是硝子石。』哥说:『两根都是玉的。』俺两个正睡着,我就醒了。教我说此梦做的不好,房下见我只顾咂嘴,便问:『你和谁说话?』我道:『你不知,等我到天晓告诉你。』等到天明,只见大官儿到了,戴着白,教我只顾跌脚。果然哥有孝服!」西门庆道:「我前夜也做了恁个梦,和你这个一样儿。梦见东京翟亲家那里寄送了六根簪儿,内有一根〈石否〉折了。我说:『可惜儿的!』教我夜里告诉房下。不想前边断了气,好不睁眼的天,撇的我真好苦!宁可教我西门庆死了,眼不见就罢了。到明日一时半霎想起来,你教我怎不心疼?平时我又没曾亏欠了人,天何今日夺吾所爱之甚也!先是一个孩儿也没了,今日他又长伸脚子去了,我还活在世上做甚么!虽有钱过北斗,成何大用!」伯爵道:「哥,你这话就不是了。我这嫂子与你是那样夫妻,热突突死了,怎的不心疼?争耐你惹大的家事,又居着前程,这一家大小太山也似靠着你。你若有好歹,怎么了得?就是这些嫂子都没主儿。常言:『一在三在,一亡三亡。』哥你聪明,你伶俐,何消兄弟每说。就是嫂子他青春年少,你疼不过越不过他的情,成服令僧道念几卷经,大发送葬,埋在坟里,哥的心也尽了,也是嫂子一场的事,再还要怎样的?哥,你且把心放开。」当时被伯爵一席话,说的西门庆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