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「你不出去,今后要贴你娘的心,凡事要你和他一心一计。不拘拿了甚么,交付与他,教似元宵一般抬举你。」那夏花儿说:「姐分付我知道了。」接下这里教唆夏花儿不题。且说西门庆走到前边李瓶儿房里,只见李瓶儿和吴银儿炕上做一处坐的,心中就要脱衣去睡。李瓶儿道:「银姐在这里,也没地方儿安插,你且过一家儿罢!」西门庆道:「怎的没地方儿?你娘儿两个在两边,等我在当中睡就是。」李瓶儿便瞅了他眼儿道:「你就说下道儿去了。」西门庆道:「我如今在那里睡?」李瓶儿道:「你过六姐那边去睡一夜罢!」西门庆坐了一回,起身走了,说道:「也罢!也罢!省的我打搅你娘儿们,我过那边屋里睡去罢。」于是一直走过金莲这边来。金莲听见西门庆进房来,天上落下来一般。向前与他接衣解带,铺陈床铺干净,展放鲛绡,款设珊枕,吃了茶,两个上床歇宿不题。李瓶儿这里打发西门庆出来,和吴银儿两个灯下放炕卓儿,拨下黑白棋子,对坐下象棋儿。分付迎春:「定两盏茶儿,拿个菓盒儿,把这甜金华酒儿 筛一壶儿来,我和银姐吃。」因问银姐:「你吃饭?教他盛饭来你吃。」吴银儿道:「娘,我且不饿,休叫姐盛来。」李瓶儿道:「也罢!银姐不吃饭,你拿个盒盖儿,我拣妆里有菓馅饼儿,拾四个儿来,与银姐吃罢。」须臾,迎春拿了四碟小菜,一碟糟蹄子觔 ,一碟咸鸡,一碟烂鸡蛋,一碟炒的荳芽菜拌海蜇 ,一个菓盒,都是细巧菓仁儿,一盒菓馅饼儿,顿备在傍边。少顷,与吴银儿下了三盘棋子。筛上酒来,拿银钟儿两个共饮。吴银儿叫:「迎春姐,你递过琵琶来,我唱个曲儿与娘听。」李瓶儿道:「姐姐不唱罢,小大官儿睡着了。他爹那边又听着,教他说。咱掷骰子耍耍罢。」于是教迎春递过色盆来,两个掷骰儿赌酒为乐。掷了一回,吴银儿因叫:「迎春姐,你那边屋里请过你妈儿来,教他吃钟酒儿。」迎春道:「他搂着哥儿在那边炕上睡哩!」李瓶儿道:「教他搂着孩子睡罢,拿了一瓯酒送与他吃就是了。你不知俺这小大官,好不伶俐,人只离来开他就醒了。有一日儿,在我这边炕上睡,他爹这里敢动一动儿,就睁开眼醒了,恰似知道的一般。教奶子抱了去那边屋里,只是哭,只要我搂着他。」吴银儿笑道:「娘有了哥儿,和爹自在觉儿也不得睡一个儿。爹几日来这屋里走一遭儿?」李瓶儿道:「他也不论,遇着一遭也不可止,两遭也不可止,常进屋里看他。为这孩子来看他不打紧,教人把肚子也气破了。相他爹和这孩子,背地咒的白湛湛的;我是不消说的,只与人家垫舌根!谁和他有甚么大闲事,宁可他不来我这里还好。第二日教人眉儿眼儿的,只说俺们什么把拦着汉子。为甚么刚纔到这屋里,我就撺掇他出去?银姐你不知俺这家,人多舌头多!自今日为不见了这定金子,早是你看着,就有人气不愤,在后边调白你大娘,说拿金子进我这屋里来了,怎的不见了?落后不想是你二娘屋里丫头偷了,纔显出个青红皂白来。不然,绑着鬼,只是俺这屋里丫头和奶子。老冯妈妈急的那哭,只要寻死,说道:『若没有这金子,我也不家去。』落后见有了金子,那咱纔肯去,还打了灯家去了。」吴银儿道:「娘,也罢!你看爹的面上,你守着哥儿,慢慢过到那里是那里。论起后边大娘,没甚言语也罢了。倒只是别人见娘生了哥儿,未免都有些儿气。爹他老人家有些主就好。」李瓶儿道:「若不是你爹和你大娘看觑,这孩子也活不到如今!」说话之间,你一锺,我一盏,不觉坐到三更天气,方纔宿歇。正是:

  「得意客来情不厌,  知心人到话相投。」

  有诗为证:

  「画楼明日转窗寮,  相伴婵娟宿一宵,

  玉骨冰肌谁不爱,  一枝梅影夜迢迢。」

  毕竟未知后来何如,且听下回分解:










第四十五回 桂姐央留夏花儿 月娘含怒骂玳安
 
  「佳名号作百花王,  幼出冰肌异众芳,

  映日妖娆呈素艳,  随风冷淡散清香;

  玉容吴妒啼妆女,  雪脸浑如传粉郎,

  檀板金尊歌胜赏,  何夸魏紫与姚黄。」

  话说西门庆因放假,没往衙门里去。早辰起来前厅看着差玳安送两张卓面与乔家去。一张与乔五太太,一张与乔大户娘子,俱有高顶方糖,时伴树菓之类。乔五太太赏了玳安两手帕,三钱银子;乔大户娘子是一疋青绢,俱不必细说。原来应伯爵自从与西门庆作别,赶到黄四家,黄四又早伙中封下十两银子谢他:「大官人分付教俺过节去,口气儿只是捣那五百两银子文书的情。你我钱粮拿甚么支持?」应伯爵道:「你如今还得多少纔勾?」黄四道:「李三哥他不知道,只要靠着问那内臣借。一般也是五分行利,不如这里借着衙门中势力儿,就是上下使用也省些。如今找着再得出五十个银子来,把一千两合用,就是每月也好认利钱。」应伯爵听了,低了低头儿,说道:「不打紧。假若我替你说成了,你伙计六人怎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