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大怒,骂道:「好贼奴才,养汉淫妇!如何大胆骂我?」惠莲道:「我是奴才淫妇!你是奴才小妇!我养汉养主子,强如你养奴才。你倒背地偷我的汉子,你还来倒自家掀腾!」这几句话,分明戮在雪蛾身上,那雪蛾怎不急了!那宋惠莲不防他,被他走向前,一个巴掌打在脸上,打脸上通红的。说道:「你如何打我?」于是一头撞将去,两个就揪扭打在一处,慌的来昭妻一丈青走来劝解,把雪蛾拉的后走,两个还骂不绝口。吴月娘走来,骂了两句;「你每都没些规矩儿,不管家里有人没人,都这等家反宅乱。等主子回来,我对你主子说不说?」当下雪蛾便往后边去了。月娘见惠莲头发揪乱,便道;「还不快梳了头,往后边来啰!」惠莲一声儿不答话,打发月娘后边去了。走到房内,倒插了门,哭泣不止。哭到掌灯时分,众乱着后边堂客吃酒,可怜这妇人忍气不过,寻了两条脚带,拴在门楹上,自缢身死,亡年二十五岁。正是:

  「世间好物不坚牢,  彩云易散琉璃脆。」

  那时可霎作怪,不想月娘正送李妈妈、桂姐出来,打惠莲门首过,关着不见动静,心中甚是疑影。打发李妈妈娘儿两个上轿去了,回来推他,叫他,门不开。都慌了手脚。还使小厮打窗户内跳进去。正是:瓦罐不离井上破。割断脚带解卸下,撅救了半日,不知多咱时分,鸣呼哀哉死了!但见:

  「四肢冰冷,一气灯残。香魂渺渺已赴望乡台;星眼双瞑魄悠悠,尸横光地下半晌。不知精爽逝何处?疑是行云秋水中。」

  月娘见救下不活,慌了。连忙使小厮来兴儿骑头口,往门外请西门庆来家。雪蛾恐怕西门庆来家,拔树寻根,归罪于己。在上房打旋么儿,跪着月娘,教休题出和他嚷闹来。月娘见他諕的那等腔儿,心中又下般不的:「此时你恁害怕,当初大家省言一句儿便了。」至晚,等的西门庆来家,只说惠莲因思想他汉子,哭了一日,赶后边人乱,不知多咱寻了自尽。西门庆便道:「他自个拙妇,原来没福!」一面差家人,递了一纸状子,报到县主李知县手里,只说;「本妇因本家请堂客吃酒,他管银器家火。他失落一件银锺,恐家主查问见责,自缢身死。」又送了知县三十两银。回来,知县自恁要做分上,胡乱差了一员司吏,带领几个仵作来看了。自买了一具棺材,讨了一张红票,贲四、来兴儿同送到门外地藏寺,与了火家五钱银子,多架些柴薪纔待发火烧毁。不想他老子卖棺材宋仁,打听得知,走来拦住,叫起冤屈来。说他女儿死的不明,口称:「西门庆固倚强奸要他,我家女儿贞节不从,威逼身死。我还要抚按上告,进本告状,谁敢烧化尸首?」那众火家都乱走了,不敢烧。贲四、来兴少不的把棺材停在寺里,来家回话。正是:

  「青龙与白虎同行,  吉凶事全然未保。」

  毕竟未知后来何如,且听下回分解:














第二十七回 李瓶儿私语翡翠轩 潘金莲醉闹葡萄架
 
  「头下青天自恁欺,  害人性命霸人妻,

  须知奸恶千般计,  要使人家一命危;

  淫奸从来由浊富,  贪嗔转念是慈悲,

  天公尚且舍生育,  何况人心忒妄为。」

  话说来保,正从东京来下头口,在卷棚内回西门庆话,具言:「到东京先见禀事的管家下了书,然后引见太师老爷,看了揭帖,把礼物收进去,交付明白;老爷吩咐,不日写书,马上差人下与山东巡抚侯爷,把山东沧州盐客王霁云等,一十二名寄监者,尽行释放。翟叔多上覆爹,老爷寿诞,六月十五日,好歹教爹上京走走,他有话和爹说。」这西门庆听了,满心欢喜。来保此遭回来,撰了盐商王四峰五十两银子,西门庆使他回乔大户话去。只见贲四、来兴走来,见西门庆在卷棚内,和来保说话,立在傍边,来保便往乔大户家去了。西门庆问贲四:「你每烧了回来了?」那贲四不敢言语;来兴儿向前附耳低语,如此这般:「被宋仁走到化人场上,拦着尸首,不容烧化。声言甚是无礼,小的不敢说。」这西门庆不听万事皆休,听了心中大怒,骂道:「这少死光棍,这等可恶!」即令小厮:「请你姐夫来写帖儿。」就差来兴儿送与正堂李知县。随即差了两个公人,一条索子,把宋仁拿到县里。反问他打网诈财,倚尸图赖,当厅一夹二十大板,打的顺腿淋漓鲜血;写了一纸供案,再不许到西门庆家缠扰。并责令地方火甲,眼同西门庆家人,即将尸烧化讫来回话。那宋仁打的腿棒疮归家,着了重气,害了一场时疫,不上几日,呜呜哀哉死了!正是:

  「失晓人家逢五道,  溟冷饥鬼撞钟馗。」

  有诗为证:

  「县官贪污更堪嗟,  得人金帛售奸邪;

  宋仁为女归阴路,  致死冤魂塞满衙。」

  西门庆刚了毕宋惠莲之事,就打点三百两金银,交赖银率领许多银匠,在家中卷棚内,打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