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在外生的,今年十七岁了,还没定亲哩。只这回汴梁城住了一年多,又不曾受人家一根红线,那里讨个女婿来?”刘瘸子行毕礼起来,倚着门站住道:“娘前日在寺里同我姑娘张都监娘子见过我了,因甚今日就不认得?我就穷了倒底,还是指挥营里刘家,还有几家亲戚,谁敢昧了我的亲不成!娘休错了主意,着旁人笑话。”黎寡妇道:“你就是刘指挥家儿子,当初谁是媒人?有甚么婚帖?谁下的红?定也要有叫有应的。当初那一日酒果羊红,那个到俺门上来?过了十一多年,来要白赖人家女儿去,何凭天理?”说着话,跳起来,叫憨哥把匣担快赶出门去。一面将担子推出门来。刘瘸正待发作,被寡妇连推带打,一顿骂“没良心、没廉耻的花嘴穷贼奴”,推出门来,将门关了,在院子里“千杀才、万杀才”顶起屋来的喊骂。孔千户娘子过来劝个不止。这刘瘸子在门外大呼小叫,说是赖他的亲事。
  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三十九回 同床美二女炙香瘢 隔墙花三生争密约  
  〔满江红〕词:
  燕子楼中,又捱过几分秋色。相思处,青楼如梦,乘鸾仙客。佩玉暗消衣带恨,泪珠斜透花钿侧。最无端蕉影上纱窗,青灯。曲池散,高台灭,人间事,何堪说。向南阳陌上,满襟泪血。世态便如翻覆雨,妾身那似团圆月。笑乐昌一段好风流,菱花缺。
  单说这孙媒婆奉着金二官人的命来说娶孔千户女儿梅玉为妾,说了半日,孔千户娘子不肯,不料女儿梅玉自己甘心情愿要嫁,做娘的见女儿长成,有了年纪,不知将来寻甚么样人家,没奈何只得依从他,也没说财礼。孙媒得不的一声,喜得走出门去,望金达懒府里去了。原来这金二舍人,番名哈目儿,娶得一房妻小,是粘罕将军家女儿,又丑又妒,绰号母夜叉,天生的番性,常是带着两口刀,扯得硬弓,射得好箭,马上打围,和金营番将一样,打扮极是粗恶的。金二官人生得白面朱唇,倒象个女儿一般,动不动见了浑家,不是打就是骂,回不出句话来。却又不遵家法,时常在外眠花卧柳,串巢窝,钻狗洞,包着个婊子李娇儿,一两夜不回家来。浑家知道,就是一顿马鞭子,打得望影也怕。今日背着浑家又要作旧话,该梅玉受苦,大睁着眼往火炕里跳。也是前生各人的冤孽,孔家母子哪里知道。
  这孙媒婆听得许了亲,指望骗着媒钱,吃喜酒,往金二官人处回话。到了府前,金二官人打围去了。等到天晚回来,金二官人见孙媒婆回话,悄悄扯到一间空房里,说道:“他母亲不肯嫁,是女儿听了。听得二爷一表人才,只图个好配,连财礼也没说。可不知二爷肯出多少财礼?依着这样人才,少也得百十两银子,才完得事。”金二官人便道:“许他五十两银子,两对尺头两只羊,两樽酒,再送十几件钗环首饰,着个小轿子抬进来罢。”说毕,叹了口气道:“可有一件事,这府里没处安插他,等我寻个小小的房儿,两下住着,他母子们往来方便些。”孙媒婆道:“可知好哩,他娘们正愁着怕不方便。如金二爷肯出一付好心,在外边住着,这就是两头大,那里算是娶得个小奶奶么。二爷快寻下宅子,管情好日子就过门来。只是老身的媒钱,托赖二爷,多多赏些。我不知费了多少工夫,才说得成,他娘们那个是愿意的?”
  说着话,金二官人忙叫取历头来看好日子,就去行媒礼罢,再拣个黄道日过门。即有家兵送过一本历日看了,是八月十一日宜结婚姻、会亲友、行媒礼,八月十六日进人口黄道吉日,喜神临门,定是成婚的。计较已定,赏了孙媒伍钱银子,笑着去了。
  却说这孔千户娘子和梅玉自那日孙媒去了,又不知金二官人是甚么人,黎指挥娘子和金桂姐时常过来问道:“这件事还该打听打听,才该许口。他一个金朝的将爷家,不知深浅,姑娘怎么就轻轻许了。知道后来怎么样儿?”怎当得梅玉一心信那孙媒婆的话,只要贪金二舍人是个风流女婿,恨不得一时间倒在他怀里,才称了心愿。
  到了晚间,金桂姐请梅玉去房中同歇,各叙心情。取了一壶烧酒,两块薰豆腐干,又是一大块猪大肠。孔千户娘子吃了两钟,不耐烦先去睡了。待不多时,黎指挥娘子也去了。只落下金、玉姊妹二人,在炕上腿盘着腿儿,把烧酒斟着一个钟里,一递一口儿。吃到乐处,金桂道:“梅姐姐,你眼前喜事临门,咱姊妹们会少离多了!”说着话不觉的流下泪来。梅玉道:“咱姊妹两个,自幼儿一生一条,唇不离腮的,长了三四岁,各人随着爹娘上了任,也只道不得相逢了,谁想到了十五六岁,回来东京又住在一处,也是前缘。咱两个从来没有面红面赤的,今日我这件亲事,不知怎样的结果哩。闭着两个眼儿,一凭天罢了。”金桂道:“一个北朝的官家,不知他家下性儿好歹,姐姐你也还该慢慢的打听打听,因何一句话就许了,”梅玉道:“姐姐你还不知道,我想想咱一个孤儿寡妇,穷了的武职家,将来有甚么好人家来提亲?少不得也是落在那等穷人家去,挣一口吃一口。到了官宦人家,要有缘法,生下一男半女,还有个起发的日子。”望着金桂道:“只这前日来的刘姐夫,就是样子了。一时间随着个不长进的汉子,死又不得死,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