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思了几日,要留他在家里,没有往处。隔壁有个法华庵,姑子叫做福清,也是乱后初出家,原是京城刘大尹家的妾,极会铺绒挑线。被金兵掳去半年,回来没处归落,在这庵里落发。不上二年,他师父死了,招了两个徒弟,法名叫做谈能、谈富,住着法华庵。有几间闲房子,常有奶奶们来往着。借他二三间来,可以安的他母子,来往也便些。守备到了福清庵里,问下了三间净室,连门面四间,讲了五两房租。孔千户娘子两个搬在间壁,只隔着一墙,时常往来。这梅玉姐一手好针线,替人做些鞋面,母子们将就度日。或是白日过来和金桂顽耍,或晚了就在金桂房里同床宿歇。
  孔千户娘子比黎指挥娘子小三岁,生得白净面皮,描着两道长眉儿,原是个风流的,又守了二年寡,因和守备勾搭上了,常常往来,和守备夫妻两口儿一张桌上吃酒吃饭,以姐夫称之,通不回避。守备时常送些小菜、果子过去殷勤他,和他在屋里,白日也偷过几次。只是老迈无能,终觉秋多春少,妇人甚不快意。这黎指挥娘子从嫁了李守备,守了活寡,一向里也把心冷了。因见孔千户娘子来,和他常在隔壁屋里坐着,半日不回家来。只说他有心到别人身上去。晚间上床,偏要他来点卯,原是井绳扶不上墙的,又被孔千户娘子弄枯了。有诗为记:
  细似蜂腰已断筋,逃形无计问花神。
  前生定是为中贵,后世还当变女人。
  作茧春蚕僵半缩,垂头冬蚓屈难伸。
  可怜夜半虚前席,水满桃源少问津。
  原来这妇人再嫁,过了中年的。专要在枕席上取乐,一些羞耻也没有。就是穷也罢,富也罢,吃的穿的俱是小事,上床来这件东西是要紧的。如果不足其意,到明日把脸扬着,一点笑容也没有。摔匙打碗,指东骂西,连饭也不给男子吃。先是因淫生出恨来,因恨越要生出淫来。看着这老厌物,一脸皱纹,满头白雪,整日价眼里流着冷泪,口里吐的臭痰。两根瘦骨头,连一身皮也干了。那个是你糟糠夫妻,来给你送老!睡到半夜里,倒枕槌床,不住的叹气,想道早死了还各寻个生路。一顿臭骂,李守备只得推聋装哑,全不言语。从来说佳人有意郎君悄、红粉无情子弟村,这李守备也是无奈。忽一日遇了个故人,卖生药的王回子,有名的好春药、颤声娇、琉黄圈、锁阳环、夜战十女不泄固精丸、兴阳丸一套儿的淫方。独自开个小铺,哄这些少年子弟们的钱。拿着五钱银子,取堆花好烧酒十斤,要煮虾米,做药酒卖。守备让到屋里,问他买烧酒何干。王回子夸了一遍。喜的守备让坐不迭,先筛了一壶五香酒来和他吃,细细问他,这药可效么?”王回子笑道:“我这药若不效,家里这些老婆们肯依么?吃到一月上,这阳物发的粗大出二寸来,连青筋都是暴起来的。这是个海上方,又不费钱,只用些大虾和海马煮了,埋在土里三日就用,那个妇人当的起?”守备是个老实人,就把自己败阳的真象哀告了一遍,要求他的妙药。钱桶里有卖酒的钱,尽力一倒,还有七八百文,一齐串起,送给王回子,只要求个抬头当差的法儿。王回子道:“我有好药先放在马口里,临时洗了任意行事。如要完,只吃一口凉水就解了。”即时解包,取出一封兴阳不泄丸来,有三十多粒。又取一包揭被香,放在炉里,使妇人发兴的。守备连忙退回道:“他们发兴,我越发了不成。这样药不用,我还当不起。”王回子又送了他一枝腾津,可以代劳。笑嘻嘻的出门道:“等煮了酒,还送二斤来。”守备拱了拱手,送他去了,心里又喜又怕。喜的是我有了好方再不怕这两个人笑我了;怕的是万一不效,弄的进退两难,又是一场受气。又想道,把他二人哄醉了,大家胡混一场,有些难打发处,还有这根假东西,使个替身法儿,好歹要卖一卖老,难道我就罢了?
  等不到晚,先把药放在马口里去,买了一只烧鸡,两碗烧肉,两段猪灌肠,一盘熟肉,又是点心蒸糕,买了一大盘,摆在床前一张桌上,要请孔千户娘子过来吃酒。黎指挥娘子,已是知道他和王回子吃烧酒讨了药来,只推不知,道:“你待请谁?”守备道:“只些时没有请孔二嫂来坐坐,今夜无事,恁姊妹们叙叙他的酒量,好歹让他个醉。”娘子道:“他这几日不耐烦,等我自己去拉他。”说毕放下针线过墙去了。原来两人商议,就一路也有个打发个老厌物的意想,趁这个机会,正好顺水行船,试试这药灵不灵。
  一到了孔二姨家,见他坐在炕上,和梅玉纳鞋哩。把孔千户娘子拉在一间空房里说:“守备今日求了春药吃了,又买了好些东西来,请你吃酒,要安排试药的光景。如今咱两个把他试试好不好,打发他上路。”说的停当,孔千户娘子道:“姐姐先走一步,我洗洗澡就到,只怕你吃起醋来,我就了不成。”黎指挥娘子笑着过去了。
  孔千户娘子原是京师积年做过暗巢的,一向不得尽兴,也指望过来试试守备的药。即时烧水,用香肥皂洗澡,穿上一套半新不旧的衫裙,也不擦脂粉,笑嘻嘻的从门里走过来道:“打搅得恁两口儿也够了,天长日久的,又要来请,也不当人了。”守备也换了一套新衣,忙来接进去道:“咱家里五香酒熟了,胡乱请二姨来尝尝,有什么你吃?敢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