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、红围拥翠阵遮偏,这瘦梅稍、把咱相拦拽。喜回廊转,月阴相惜。怕长廊转,烛光相射。怪檀郎,转眼偷相撇。
  【六犯清香】他飞琼伴侣,上元班辈。回廊月射幽晖,千金一刻。天教钗挂寒枝,咱拾翠、他含羞、启盈盈笑语微,娇波送翠眉,低就中怜取?则俺两心知。少甚么、纱笼映月歌浓李;偏似他,翠袖迎凤糁落梅。恨的是花灯断续,恨的是人影参差。恨不得香没缩紧,恨不得玉漏敲遍。把坠钗两下为盟,记梦初回。笙歌影里,人向月中归。
  唱毕,玉卿夸之不尽。因说道:“小弟既蒙不弃,先来取扰,容次日具一席薄酌,请二位兄嫂,到了小舟,也是天假良缘,使弟妇拜见,”苗员外费了这场心,原要这句话儿。忙道:“老弟客边,厨下未必有人,到是小弟携一席过去领教。”玉卿笑道:“老兄看得小弟就不成人了,叫包席的安置停当奉候,只是亵尊些。”说毕,又吃了几杯。玉卿有酒了,取过萧来,卖弄他本事,吹了一套关山秋月,真有穿云裂石之声。董玉娇儿也赞不绝口。苗员外使了个眼色,董玉娇已知其意,把脚轻轻一勾,玉卿瞧着苗员外回头,烛影里也就手之舞之,足之蹈之。董玉娇把一个三事汗巾儿,搀着同心结香囊,悄悄送与玉卿袖中,苗员外故意推醉,任凭他二人猜拳饮酒。
  玉卿饮至三鼓才过船来,银瓶还点灯相待。斟了茶给他吃了。夸苗员外义气,拜交兄弟,使他令夫人出来相陪,原来也是个妙人儿,咱明日也备一席酒回他,少不得你出来也回他个礼儿。银瓶道:“人生面不熟的,怎好出去。”玉卿道:“他南边风俗,比北方不同,多少做生意的,都是堂客掌了柜,大戥子和人称银子,极大方的。那似我北方缩头缩脑的,到叫他笑咱不老成。”说毕宿了一夜。乘着酒兴,又在船里,床上床下都是平地板,玉卿尽着滚上滚下,二人鱼贯而寝。只因得了董玉娇的汗巾,着银瓶发的兴,在董玉娇身上才觉有味。到了天明,忙去叫厨子,备了一桌整齐的席面。自己上大船来,请苗员外夫妇。日色平西,苗员外意在夜饮,灯烛之下,好玩弄银瓶,因此晚晚的过来。先使一个丫头,送一红帖,上写“忝盟妹苗门董氏裣衽拜”道:“俺奶奶奶先过来拜了郑大娘,另来赴席。”这都是苗青定下抛砖引玉的计,待不多会,只见董玉娇从大船头搭着跳板,过郑玉卿小船上来。
  原来是积年扬州瘦马,又在门户里出身,苗员外使四百两银子包他一年,怎么事不精乘,不消说衣装人物,只这几步,显出那一点金莲,就是柳下惠也要开怀的。上穿一件月白透地春罗,衬底是桃红绉纱女袄,系一条素白秋罗镶裙,刚露那绛瓣弓鞋,一点凌波,扶着跳板,做出那一种娇态,轻轻过去。银瓶迎进前舱,也换得松鬓平头,一身淡色衣服,不消二日,学成了扬州打扮。这玉娇一看,真是浑身是俏,世上无双。彼此相让,都平拜了。让到后舱,樱桃捧上茶来吃了。董玉娇道:“姐姐贵庚几时生。”银瓶道:“妹子今年十八岁了,七月十六日生。”又问姐姐贵庚,玉娇道:“我今年二十一岁了,十二月初四日生。比姐姐痴长了三岁,那件比得姐姐。”又问道:“为甚么事儿上江南来,都一对小小的年纪,郑叔叔就是个老江湖,吹弹丝竹,满扬州也找不出个对来。”银瓶老实,不曾出门,那里应答得来。东一句,西一句,说是随着玉卿探亲,问道是甚么亲,又答不来。说是从小儿定的亲,问道公婆几时不在,又答不来。郑玉卿在外舱听着,生怕决撤,忙进来作揖,接银瓶接话。
  待不多时,只见苗员外换了一套新衣,把脸上肥皂洗得光光的。玉卿迎入前舱,彼此又平拜了,行了酒礼,安坐已毕。挂起那琉璃羊角一枝蜡烛,照得浪船上红纱亮,一片朱红。玉卿怕船在关口上,不好顽耍,忙叫稍公将浪船放出西岸杨阴之下,系了榄。东方月出,玉卿才请了玉娇来入席。银瓶后随铺毡,让员外行礼,苗员外已是酥麻了半边,那里肯受。玉卿不依,只得二人平拜已毕,俱安坐入席。董玉娇在苗员外肩下挨坐,银瓶和玉卿相挨。樱桃斟酒,却是四个小金莲蓬钟儿,是师师箱中之物,苗员外见此就知来路不明。把灯下细看银瓶,又比白日不同。看官听说,大凡世界尤物美人,俱是天上的光彩,生下来就如名花异卉,有一种风光在面上绰约闪烁,忽然是红忽然是白的。他如不笑时还好,只一笑之间非红非白就如菩萨现光一样,实实的认不真他。所以唐明皇沉香一亭一枝牡丹,变成五彩青黄红紫,一时变化不尽,谓之花妖。应在杨贵妃亡国身上。大凡尤物不妖其身,定然妖人。这银瓶才色绝代,那有个平平过到一世的理。苗员外一见银瓶,看了个饱,才知世上的人不曾见女色。抖起他这垂钩下饵神奸计,打虎抛羊绝户心。有诗单说这美色不可轻见,淫人不但女色,就是古董字画,多有取祸处:
  物因奇怪皆成害,色有婵娟易作妖。
  不向人前争巧艳,免教他日恨余桃。
  那时饮酒添换将毕,明月初上,照得满船如水,扬州关上,丝竹喧哗。那银瓶听得吹弹不在行,把口俺着微笑。玉卿道:“等我吹吹笛和他们船上比比。”叫银瓶取出一只西洋老血兕,是皇上赐李师师的,满满斟上,送与苗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