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亲家短,一似熟了几时的一般。月娘只得去谢了长老,同小玉上轿往翟云峰家来。云峰在门首迎候进去,作了揖道:“亲家只管放心住,我一边去找公子的信,一边打探有上临清的船,好送你回去。只要个伴去,我才放心,不然我就使人送,也不打紧。”月娘千恩万谢。云峰不好相陪,辞别出外而去。有诗赞云峰义气:
  莫道长林霜雪深,一枝犹有岁寒心。
  平原好客知谁是,多半悠悠行路金。
  翟大姐和月娘吃了茶,就炕前放下八仙桌子。知道月娘吃斋,两碟甜食,米糖粘的茶叶,两碟细果,龙眼核桃。大娘子使筷送过来,月娘也没动,就是四大碗素菜,一碗油醋烧的白菜,一碟酱炮面斤,一碟油的水茄,一碟炒香椿,两盘油饷卷子,又是两大碗蒸的粳米饭,一道粉汤。月娘吃了饭,小玉自去厨炕上吃去了。饭毕,大娘子让月娘子过东屋后,一个独院子,三间正房,一个葡萄架子,好不清雅。铺设的桌椅床褥,件件俱有。月娘看看翟云峰家光景:
  宅院儿不大不小,还有富贵家风。器皿儿有旧有新,多是乱离置买。水山虽倒,门前车马尚峥嵘;绵力犹存,眼底人情多朴厚。虽然仆役权门使,犹胜衣冠陌路人。
  月娘每日与翟大娘说些闲话,才问道韩家孩子,为甚么着他回去了。翟大娘笑道:“亲家,你还不知道这丫头,一家没个有良心的。他爹因没儿寻妾,托着亲家送将来,抬举他的金钏钗环,四季衣服,大皮箱盛着。因他老子来京投托,他爷连忙拿出五百两银子,着他开个银铺。不想因宅理老爷,有了本参着贬了。他知道俺家有了事,就拐银子和女儿连夜去了。那件待他不好来。”月娘说遇见他在金兵的船上,和他娘在一处。翟大娘道:“这人终不得好,一处无恩,百处无恩。就是金兵,也是个人,将来还作下了这里。”
  闲话不提。却说翟云峰忽闻的宗元帅文书到京,要张邦昌上江南,请孟太后和这大小宫人,并宫中器皿都要上船,大船以外,少说也得百十只中号船。翟云峰想了想,和船家讲了舱口,不拘那个船上,送月娘到临清。离家百余里,就是他家清河县了;又是官船妇女,极有体面。再没有这个机会了,忙来和月娘商议。月娘恨不得一步到家,找寻孝哥的信。忙忙谢了,翟云峰原有体面,又历练事体,就和管船太监说明,在第十二只宫人船上,给了一个舱,连米都是艄公的,做了五两银子。月娘还有几根簪子,这一向也盘费了许多。取出两个金戒指,重五钱,金顶簪二枝,重九钱。叫翟云峰去打发船钱。翟云峰那里肯收。道:“小弟说穷了,也还雇的起个舱。着你使钱,不如我不管了。”月娘只得收回。
  到了临行之日,摆了一桌素菜;与吴月娘换了一身细绢素衣,小玉换了布袄;送上了十两雪花纹银。翟大娘子亲送到月娘船上。千恩万谢,洒泪而别。宫人上完了船,等太后的座船到了,才随后次第而行,如鱼贯相似。张邦昌的大官船,吹打放炮,押后紧随。月娘去了半月,离临清三百余里,忽然来报,金兵从山东济南破城了,来临清要截取太后宫人的船。吓的艄公不敢前进,就从小河口有一条湖水通淮河,改了路,不走临清,上宿迁溧阳一路而去。这月娘又不敢上岸,怕遇金兵,只得随船南去,再作商议。正是风飘蓬转随南北,人似鸿飞少信音。
  按下月娘南去不提,却说玳安自西门庆托梦,说是月娘在东京给孤寺。要来京找寻,又到薛姑庵里问信,留了话。那聋婆子听了,口说玳安起了身,其实玳安各处探问,还没起身。及至月娘行后,又到庵里去找,聋婆子又说月娘妙趣一路去东京找你去了。这玳安才往东京一路而来。正是茫茫大路,密密人烟,哪里去问。玳安真是个义仆,若是别人,有了那宅子里五百两银子,那里成不得人家,还来寻那主母做甚么。
  离临清去了几日。正行间,忽见金兵河上掳人,玳安走的又困又乏,那里去躲。说不及话,被番兵赶上,叫他跟马,不敢不跟。他心里安排到夜间走了罢,不料夜间和拿的这些蛮子,一条链拴着,交给一个头上人。若去了一人,那十人俱死。因此走不脱。到了天明,只见一个番将,坐在帐中点名,打扮的好不齐整。玳安看了看,不是别人,这不是韩二捣鬼么。他做了贼,几时又投了金兵,做了将官?心里又喜又怕。喜的是撞着熟人,不肯掳了我去,说的他心软了,必然放我。怕的是前番叫我入伙,和他做贼,我半路里走了,他又撞着我,一时怒了杀我,可怎么处。正自寻思,把头扭着,只推着不见。那韩二早认的他了,笑道:“你不是玳安么。”玳安忙陪笑跪下道:“我又来央及你了。我因俺家主子没有信,我怕你留我,才偷走了。如今主子在东京,要去接他,你千万看些旧情。”韩二故意道:“我好好留你入伙,要依我说,如今做官了,你自己去了,今日又落在我手里。”把牙咬着道:“拿去杀了罢。”吓的玳安磕头没命只叫:“韩爷饶命罢,千万看俺韩大婶子面上,他老人家从来待的我好。”只这一句,韩二忍不住嗤的笑了。跳起来道:“你道不害怕,怎么就是这个嘴脸。”一把扯起来道:“我哄你哩。”吓的玳安只管笑起来。韩二拿了一壶酒,一块羊肉给他吃,那里吃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