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,连供桌香炉都没了。月娘进得庵来,好不凄惨。先生在正殿上烧起一炉香,拜了佛。妙趣让到厨房炕上坐下,正待去取米做饭,只见聋婆子道:“夜来有一个汉子来问信,道说是西门老爷家,往东京去了。”原来玳安找月娘不着,又来庵里问信。因西门庆托梦上东京找月娘,那知道月娘还在近处。月娘一闻此信,好似孝哥在眼前的一般,恨不得一时间母子相会。便道:“想是孝哥有了信,才往东京去。”又问道:“这是几时的信。”婆子道:“前日晚上,他说腿走不动,要往临清河口里,船上去。如今才二日,有人去还赶得上。”那妙趣又道:“早知他去,我和他搭着伴,一路接了妙凤来到好。”月娘道:“只怕还在临清河口里,雇船也赶上了。”说了一会。妙趣安下一张炕桌,请月娘吃饭。两大碗萝卜,一碗苦瓜,共盛着一大盆小米稀粥。大家守着盆吃了。月娘心里有事,只吃了一碗。秋菊吃毕饭,辞月娘回去了。一夜俱宿在厨炕上,月娘和小玉商议,如今孩子没信,玳安又不得个实信,怎肯往东京走。想是金兵掳着,往北去了。我如今没了孩子,像个没脚蟹一般。不如大家赶到临清河口,找着玳安,和他一路走,强似大家愁的慌。小玉道:“没个男子汉领着,不知东西南北,兵荒马乱的,知道往那里走。”妙趣接过来道:“大娘要去找孝哥儿,我陪你走走,也要去接妙凤。他在京里王姑庵,是有处找。这一路上的女僧庵,他都有咱接众去处,不消下那饭店,咱妇道家也甚便宜。”几句话说的月娘心里定了。道:“明日早起来,咱先到河口上,问问玳安的信。不该迟了,只是我身上没有银子盘缠,小玉腰边还带着几根簪子,卖着吃罢。”妙趣道:“我的奶奶,俺出家使钱,不如不剃这根头发了。一个木鱼子,到了谁家门上,化不出两碗斋米?你老人家管吃不了。”大家笑了。
  月娘一夜没合眼。到天明梳洗,净了手,向佛前顶礼祷祝暗中保佑,早早母子相逢。妙趣早煮了饭吃毕。妙趣怕白布衫不吃乞化,依旧穿上旧皂僧衣,带了一个木鱼。月娘小玉使旧手帕裹了头,项下挂了一串数珠。恐怕路途无力,小玉拿一枝拐杖,原是薛姑子的,也像在家女道一样。三人打扮已毕。俱向韦驮前拜了出门。嘱付聋婆子用心看守,往临清河口去。可怜月娘自幼不出深闺,今受母子流离之苦。
  闺中少妇不知愁,春色年年满画楼。
  晓起倩郎为傅粉,晚妆呼婢代梳头。
  乱离零落如风絮,儿女飘流似水沤。
  今日关山堪涕泪,一条藜杖过荒丘。
  不多几日,早至清河口下船的去处。河岸上一个小小尼庵舍茶,认的妙趣是毗庐庵师父,忙请进去吃茶。这上船的人来千去万,那里找玳安去。原来乱后找儿的极多,月娘问了问舍茶师父,这二三日内有个长大汉子,三十多岁的,穿青布袄,找孩子的,不知过去了没有。那道姑不知道是那里帐就胡乱应着。“有这个人过去了,只问上东京的路。”只这一句投着前言,月娘放心赶去。走了二日,路上没有宿头。寻了寡妇家住了一夜。妙趣道:“奶奶,你一日走不得几十里路,这几时到京。不如搭个人载船,赁他个后舱口,咱三人坐到汴梁,打发他再籴上几升米,随着船稍上吃饭,也便易些。”月娘道:“随你走罢,我一些力气也走不上了。”恰有一个小盐船,带着些人在船头上,也有拿伞的,拿包裹的。妙趣久走外化缘,他就知是载人的。连忙上船来,和稍公打了个讯,说是一位奶奶上京探亲的,只赁你一坐后稍舱,到京与你二两银子。稍婆请进去看了,这厨后船稍上,尿马子都全。妙趣扶月娘进了船舱,稍公问他要钱籴米,妙趣道,按人头一日两碗米,到上岸总找钱罢。稍工见是女僧,说话在行,也不计较。从如月娘在船隐坐不提。
  却说玳安因在黄家村被掳到了贼营。遇见韩二捣鬼叫他入伙,细问他方才知道他哥韩道国死了,他嫂子王六儿、侄女韩爱娘从东京逃回来,遇在村里,又被金兵掳去。因此流落在贼中。后来叫玳安领着一队贼去打劫村方。他就丢了枪走了,又回清河县各处找问月娘去了。不料金兵来攻这土贼的寨子,杀了个罄净。把韩二捣鬼拴去,已是绑了要杀。亏他侄女韩爱姐就在金元帅干离不营里做了夫人,正吃酒,在傍弹着琵琶,看见韩二捣鬼绑进来,有二三十人。见干离不分付要杀,爱姐认的是他二叔。认做了父亲,连忙跪下求饶。这干离不就都放了。贼众收在营里充兵,把韩二捣鬼赏了个千总,随营听用。那一日,从临清上船,要上汴梁去见兀术四太子。这大船有二只,一只是干离不坐的官船,一只是家眷船,掳的清河妇女不计其数。因韩爱姐会弹琵琶,又会奉承,枕席上把这金将军弄得昏了。把他做个小夫人,打扮的明珠翠羽,粉妆玉琢,和天仙巫女一般。那王六儿四十四五岁了,还梳的水鬓长长的,抹些胭脂嘴上妆作老太岳母模样,那干离不那知他是久在巢窝,积年。后来韩二捣鬼知道韩爱姐得宠,也就作腔装起岳丈来。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云缎蟒褶,结束一条金间透花的银挺带,斜坠着一口倭漆鞘磨光龙口的腰刀,头戴一顶水獭皮红缨宝石顶的番帽,脚穿马皮绿线滚云头的战靴,日日在营前摇摆气势。那知道积年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