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传。就堆下许多柴米,立起个大粥场来。每日鸣钟吃粥,何止有三五百人。或有年老无主穷婆,俱送延寿堂去住不提。
  却说这金人干离不攻了河北,逢县破县。到了清河县,百姓逃走一半,或杀或掳,把这壮汉不杀的都拴了来。伺候攻城,推在前头,挡城上的炮箭。这掳的人不计其数,到了夜里,俱是铁镣扭锁。或十人一连,五人一连。别人不消说。
  那蒋竹山、汤来保、贲四、应伯爵、也都掳在一处。到了次日,先要把胖蛮子吊起来,打着要银子。只有汤来保,一向得了西门庆的本钱,在河下开了酒饭店;门前又卖青布,钱极是方便。吃的黑胖。第二个应伯爵,吃的大人家好酒好肉,生的油光光一个大脸,不像穷汉;又得的西门庆卖宅子银三四百两,开了两个棉花店布店,也吃的白胖。被金人吊在树上,先使头捣了十数箭,来保受不得,招出有一坛银子,埋在家里。押着老婆起银子,原来天理不容,已被土贼掘了个大坑,没有了。回来只道是哄他,可怜两口一刀丧于树林之下。又问伯爵的银子,死也不肯招。又使头捣腹脐,只一箭捣的屎流了一裤,才招他老婆包袱里有卖孝哥的壹千钱,还有几件衣裳,十两的一锭银子,两块零的金。打了三百皮鞭,见实没有,也就放了。贲四领了当铺里取东西,金人把张二官家银子尽得了,把贲四和老婆都放了。只有蒋竹山又没银子,使刀背打得鼻口里流血,打到半死没有一分银,绑出去杀,才剥衣裳,只见沉甸甸响亮一声,和一本书一个包裹,掉在地下。只道是银子,细看了一看甚么东西,但见:
  圆陀陀一条生铁,似天王手握的钢圈。响当当一个铜舌,比老人肩摇的木铎。董药师造来,杏林仗虎。孙真人执定,橘井医龙。包裹里陈皮半夏白术黄芩,数包破纸卷柴胡。破书上寒热温凉虚实阴阳,百样单方记本草。才知是歧黄教下悬壶客,扁鹊炉边卖药人。
  你道是甚么奇物,原来医家游方卖药,又没个铺面,不定个行踪,只将铁圈摇起,响动了村巷中有病的,出来取药,说是个过路郎中来了。一名曰响传,一名曰病皆知。也有投着病好了的,也有投不着病无用的,还有错用药死了的。他是草头大夫,骗钱就走,到是个救急的本钱。还有一件好处,药杀人再不偿命。这蒋竹山在外卖药久了,一闻乱信,就把本烂药方几样草药包裹起来,和那响圈藏在搭包里。蒋竹山见剥下这个东西,只道命在顷刻,那知道透出吉星来。那金将干离不,便问这是甚么物。蒋竹山才说起是个医家卖药的本钱。把个番将喜的跳起来,道:“快起来,这是个中用的,险不错杀了他。”连忙拿衣服与他穿了,教他坐下,取了一壶酒、一只大肥鸡、一块半生的羊肉,番将自己割了递与蒋竹山吃。你道为甚么这样敬他。原来有个新得妇人收做老婆,极是爱他。旧有心疼病犯了,吃不得饭,要叫蒋竹山用药。竹山进去看脉才认得是西门庆家李娇儿。嫁了张二官人,掳来营里。说此乃胃脘疼,非心疼也。不过一帖而愈,喜的个番将如得了神仙一般。也是他活该发迹,即时立了一方,名曰去寒姜桂饮。
  干姜 草豆蔻 良姜 官桂各一钱 厚朴 陈皮 砂仁 枳壳 甘草炙 茴香 香附各五分
  以上姜三片磨木香同服。
  竹山取开药包内,将咀片细药。看着煎了。一服而止。把个干离不喜的极了,赏了一锭大元宝。换了缎衣服,只在大营听用。
  却说四太子金兀术因立了张邦昌,扎营在汴梁河上。猛然得了瘟疫之疾,就要起营回京,来传干离不上东京分兵屯守。这干离不星夜马上赶去,就带着蒋竹山去治病。到了大营,见了兀术太子,说是我营里有个蛮子,会治病的到此。传蒋竹山进去看了脉,知道是受了南方暑热,得了瘟症。只用了一帖麻黄桂枝汤,竹山在面前煎了。因恐兀术疑心,先跪下饮了一半,才送与四太子吃。半夜一汗而愈。这兀术满心欢喜,赏了一件狐狸袍子,貂鼠暖帽,蓝缎番靴;又是一个马,一匹金锏,鞍辔一付。留着在他营吃一个千户的俸。一时间把蒋竹山抬在天上,就有数个番兵跟随,眼见的成了一鞑官了。过了几日,兀术的宠姬何答里夫人有病,看看欲死。竹山知道是寒症,用了一帖四逆汤。
  大附子一个去皮脐生用 干姜五分 甘草六钱分作二剂水二钟煎七分汤服。
  果然次日一汗平服如初。喜的个四太子把蒋竹山半步不离。那蒋竹山江湖嘴熟,又善奉承,兀术待为上宾。些些小事,该打的,该罚的,竹山说说就依了。满营中兵官都敬竹山,称为郎中。忽然有一起盐商的船在河下,一船是货,一船是盐,一船是粗重家器。久在东京,因大乱,要装载回扬州去。不料金兵到了,把船拿住,并盐商要杀。央竹山说分上,情愿出二万银子谢竹山。那日兀术太子打围回来,与竹山吃酒,打着紧急鼓,胡琴、琵琶、一弄儿唱的入闹,正是喜欢。竹山忙跪倒禀道:客人和他是亲戚,求不杀他性命,情愿把这货船都入官,还要谢小人二百两银子。兀术便说道:“我这里用兵使船,叫他把船留下,只不杀他就是你的情了。也不消稀罕他那二百两银子,就这三只船赏你,那盐船也要卖三千银子。”说毕,竹山叩头了。即传了盐商十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