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解下妇人,却将这蛮子们十个一连,上了锁才睡。一日番兵吃得大醉,和两三个妇人干了事,一头睡倒。却被琼琼把铁绊的锁开了,放将客人起来,用番兵的刀一个个都杀尽,搜出他抢的金银一千余两,和这客人扮做逃民,回湖广做起人家来。生了儿子,发了十万之富,岂不是一件快事?看官听说:天下事那里想去?良家到没良心,娼家反有义气?也是各人所遇不同。
  这一回单说一个妓女中的英雄,裙钗中的侠妇。有一双识王侯的俊眼,又有一副助忠义的胆气。后来封了梁国夫人,助丈夫封为宋靳王,岂不是一个妓女。固然是他托身得人,原有些英雄胆识,才做一番大功业来。说来可羡,当初高宗南迁,统制王渊标下有一小卒韩世忠,初入行伍,在风尘落魄。偶因元旦帅府参见过堂,天未明赶得早了,在帅府辕门傍连衣睡卧。时有官妓姓梁名玉,也来帅府见节。来得太早,望见一只大白虎卧在影壁墙下,吓得一时无处躲避。再一细看,却是一个军校,手执长枪,是一马头军模样。梁妓即时问了姓名,知是韩世忠,请到家里,和妈妈说知,要招世忠为婿。那虔婆爱钱,怎肯招一穷军养着?他自然不肯。打着梁玉接客,梁玉系老虔婆亲生的女儿,一生一世正靠他过日,又没有乐户,一家两口儿养着梁玉,自幼娇惯,任他的性儿。要接客就接客,不爱接的客也无可奈何。因此梁玉惯性儿,缠得妈妈不过,后来只得把韩世忠招了进来,子母二人从了良,倒做起针指女工来度日。白白养着个穷军。也是天生缘法,该享这富贵,自然凑成好事。
  后事韩世忠因奉了将令征剿黑风洞,亲入贼洞,擒了贼首。把土寇荡平了,王统制自然有功加赏,题做钦依守备。领了一千营兵,时常随征,处处有功,护驾南迁,镇守淮扬,做到方面之位,不消说与夫人同享荣华,那时淮扬经了兵火,南北做边关,世忠在关上,兵不足三千,兵饷官廨,俱是草创。梁夫人亲自编竹为墙,绾草作履,鼓率内外将士,大有个娘子军夫人城的侠气。她惟一心报国,那里似个妓女。后来因朝廷内乱,传刘正彦挟高宗让位,太子把禁兵夺了,朝内无人制他。因此太后密召梁夫人,使他领兵来清宫禁。世忠闻变,即日提兵赴召,诛了苗刘二贼。高宗复位,叙他护驾勤王功为第一。知道金人不日南侵,只有京口是南北第一要冲,就升世忠为淮扬都统制,移镇在镇江,水陆兵马一万,把守着江口。这韩将军打造战船,整顿盔甲,预备迎敌。又用铁万斤打造沉舟的铁锁,俱用尖锋铁钩,将船尾上铁锚榴个不动,使锁封住,拖沉下水。真是料敌如神,行兵有法。常是锦衣绣马,直在阵前,敌人望见如天神一般。在此南渡大将,说张、韩、刘、岳、张浚、刘、韩世忠、岳飞。只有韩将军更是人材整齐,胆勇出众,又得了一个娇滴滴风流女侠梁夫人和他同心一力。随营出阵,常是女扮男装,打扮做健丁模样,银盔软甲紧随马后。
  到了绍兴元年八月,江水正发,打探知金兵两路下淮扬,不攻而破。使人上扬州,下战书,先送黄柑五百,使兀术知信。高宗在建业,闻信先奔过江往杭州去了。不料金人从秀水斜渡平江,直赶到宁波。高宗下海才回,一路抢掳焚劫,无人抵挡。幸得各处城池严守,金人不暇攻城,也怕身入重在,连夜奔回。在这金山下渡江,金兵护的辎重子女人马太多,没有过江。韩将军就把战船摆了一个水营,遮往了北岸;五色旗帜分了八门,将船搭了浮桥三座,引诱金人来。严把得江口,就如铁桶相似,飞鸟也过不去,算计已定,料金兵到江,必须窥我的虚实和江中的去路,只有金山寺顶上一座龙王庙极高,往江北一望,可见百里。料这金人狡猾,定然有主将偷来看我的营寨。韩将军即差一员有胆智的健将,名叫苏德,到帐下分付:“此去龙王庙,只用一百健丁。五十人埋伏在寺外岸边,五十人埋伏在庙里。悄悄使一人在塔上窥看,塔上鸣鼓为号,岸上五十人先攻进去,金兵心虚。然后庙中人出来截杀,可擒其将。”计较已定。却说兀术到了江南岸边,远望江北一带,战船摆有数十里,旗排满船上,楼橹似城墙一般,如何冲得动?又有百十号游兵小船,俱是一船六浆,摇橹如飞,四面弓箭、火器乱发。那中军水营、都是海船,长舻楼船,前后墙桅密麻似高二十余丈。金鼓旗号,插着“都统韩”纛字大旗,不知有多少兵船,怎敢轻渡?但见:
  旗分八面,船按九宫;横江舴舰走蛟龙,守口舳舻如虎豹。大船上弓弩连排,只听得一声梆响,游船上棹浆乱滚,惊看的十里星飞。军容只铁壁,船面画青雀;黄龙阵势似金城,旗影卷灶雕白虎。只吴中水手惯凿船,人称海鬼;两队长年能破浪,船号江鳅。转舵时大鹏展翅,无翼而飞;扯蓬时三队穿枝,盘空而上。隐隐阵云争北固,腾腾杀气护南都。
  原来韩都统的兵扎营在金山寺下,金兵从南岸来,要夺江口,扎营在金江之左。问了士人,要上金江一看南北形势,知道龙王庙在金山顶上,往韩都统营里,看得十分真切。因此兀术领了五骑人马,俱是心腹番将,不带旗枪队伍,悄悄出营来。见宋营兵船不动,沿江里静静的一只渔船也没有。从船上牵马骑来,按辔徐行,走到金山脚下,望着龙王庙不远。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