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乌珠,足有葡萄大,太阳里两个大疮疤,眉毛豁起,塌鼻头,大下巴,大肚皮,好像弥陀佛,两只粗臂膊,胖得来肉多,坍得下竹根。髭须长,大耳朵,上秤称称足有三担半重。还有一只其长大个大鸡巴。我问他多少年纪,他说六八四十八。那城王庙前两只石狮子,晦子娘的气,被他常弄,好像跋东瓜。铁香炉托在手中团团的走,那石碑牌被他弹脱过两只角的。因此各处闻名多叫他金好汉,他相与的多是官府。”双福道:“啊唷,唬唬唬杀哉。如此大气力自然打尽天下无敌手的了。阿哥既然认得金台的,你去了罢。”那个道:“我勿去。”双福道:“为何勿去?”那个道:“我若一去,金台必要留牢我,非鱼即肉,要他破钞。”又一个道:“少住几天便了。”
  正是你一句,我一句,却好金台立在旁边,含笑说道:“大家不必吵闹,可晓得金台就在眼前?”一个道:“啥个,啥个?眼面前多是我里自家的兄弟,那里有啥个金台在此?要你喷蛆削舌!”金台道:“可笑你们人也不认得的。在下就是金台。”那个道:“呸,那间勿色头哉!一点点金气多无得到来,冒认英雄,该当何罪?”金台道:“哈哈,列位,我正是金台,天下闻名,打过了多少英雄好汉,何怕一个少林和尚!”那个道:“住了,住了。你是军犯林和,说啥个贝州好汉。一个人的说话勿相信的。”金台道:“你们如若不信,大家不可声张,看我打掉了少林僧,便知真假了。”多道:“哈哈哈,这句说话倒也勿差。几时打呢?”金台道:“不是今晚,即是明日。”一个问道:“如何打法?”金台道:“只消见景生情,有何难处?”一个道:“哈哈哈,这也快活死哉,你若果然打掉了少林和尚,太太必定欢喜你,我们大家再送你银子,太太赏你金子。”金台听说,笑道:“我却不是贪财之人。”说了几句,便抬身走去。
  再说小使们等说道:“阿哥,你道林和的说话,真的呢,假的?”一个道:“据我看得起来,只好半真半假。”那个道:“啐,出来真末,索性真;假末,索性假。有什么半真半假?”一个道:“勿呀,听他的说话硬挣,又像真的;看他的身坯瘦弱,又像假的。勿得知到底真假如何。勿要管他,且看他打得掉呢打勿掉。打掉了和尚呢,是真的;打勿掉和尚,假的。”那个道:“说得勿差。”
  且说金台走出外边,心内一想:“这罗汉拳已经被我偷学完全,如今少林和尚要当灾的了。若还太太不出主意,权且容他多住几日,如今太太出了主意,叫这和尚少住几天便了。我今打退少林僧,乃是太太的主意,不怕窦总兵出头。”
  少说金台心内思想,再谈窦虎独坐厅上,吩咐家人排开酒席,与少林僧共饮谈心。僮儿斟酒,旁边侍立。饮过三杯开口说道:“和尚,我想你们少林的僧家却也不少,未知拳棒精通者共有多少?”法通道:“呵呵呵,老大人,若说少林的和尚很多,若讲到拳棒精通的,一百个之中没有两个,不过晓得几下就是了。精通两字,好不难哉。不是我今朝夸口,顶魁拳法,要算洒家了。教了多少徒弟,没有一个及得我来的。”窦总兵听说,笑道:“我闻得拳师还有四个名家,那田楷、何同等,只怕和尚的拳头也及不得他们呢!”法通道:“啊,大人,若说田楷、何同等,虽只会打几套拳头,教下许多徒弟,也不过虚张声势而已,那里及得我少林的拳头?”窦虎道:“吓,还是你们少林的拳棒好。”法通道:“呵呵呵,好得多咧。”窦虎道:“下官还闻得众人传说:贝州有一个小英雄,曾在何同门下,名唤金台,拳法精通,不知打掉了多少英雄好汉,多说他无敌手的。”法通道:“老大人若说起那贝州金台,真正可发一笑。他在贝州做个马快,混称何同是他师父。他而且是个酒色之徒,拳不精而功不坐,这算不得是英雄的。”窦虎道:“这等说起来,金台是个不中用的了?”法通道:“他的本事到得那里?”窦虎道:“既然是个没本事的,怎么这些人把他的名声传得很大呢?”法通道:“大人有所不知,他是广交朋友,买伏人心,拜为弟兄羽党,招摇说他是小辈之中要算英雄的了。其实是个无能之辈,一个欺善怕凶的人。”窦虎道:“吓,如此说来也是虚张声势。”法通道:“原不过虚张声势而已。”贝州好汉立在旁边听了其言,二目睁开,把和尚一看,恨不得将他一记送他归天。意欲动手,到底主人在此,只得奈着性儿立在一旁。总兵又说:“下官原是久闻和尚大名,故而聘请到来传受小儿,务求用心教道。若得小儿拳法精通,乃是师父面上的光彩也。”法通道:“这个自然。酒寒了,请酒。”窦虎道:“请。”二人饮一回,讲一回,那少林和尚便唤道:“啊,林和,你家老爷叫你伏事我的,怎么动也不动,是何道理?”金台道:“你要我伏事么?哼哼哼,休得想差了念头。”总兵接口道:“狗才,挺撞师爷,该当何罪?”金台道:“啊,老爷,若是真正名功拳教,小人原不敢挺撞的,因他的本领见得平常,说他几句却也不妨。”窦虎道:“怎见得师爷本事平常呢?”金台道:“大凡名功拳教,自家总不肯夸张大口的。可恼这僧人自家夸口称能,看他人总无本事,再把一个贝州好汉这般轻看。”总兵正要开口,那和尚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