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细底,须问李四嫂方知。”大奶奶吃惊道:“这是相思病了,怪是百药无效!如今凤姨、春红俱死,何妨再添一妾。但他如此图谋,不能上手,可见其事甚难的了,如何是好?”因急急的去叫了李四嫂来,四嫂也就不能隐瞒,只得从实说了道:“小媳妇原怕夫人见怪,当不得老爷发起怒来,要把小媳妇立时撵出屋去;小媳妇男人又不在家,怎好到露天去睡觉?只得依了老爷去做说客。那知这璇姑竟是一块石头,随你花言巧语,休想动得他分毫!老爷这病,若要他医,只怕是断断不能了!”大奶奶道:“老爷去谋他,他还怕我不容;如今我去求他,他敢还有些活动呢?”四嫂道:“小媳妇听老爷吩咐,也会假传圣旨过的;当不得这个女子,古怪异常,说他笨蠢,他又透骨聪明;说他伶俐,他又一味呆实。况他就是个降瘟癀的使者,惹他不得!从前二姨替老爷划策,不多天吊死了!聂道官替老爷设谋,得了白浊之症!后来小媳妇与张老实夫妻,被老爷逼不过,也效些小劳;如今张老实是得了痿阳症了,张妈是下身瘫了;小媳妇成了干血痨了!老爷也生起病来了!谁敢再去惹他?”李四嫂因八月十五夜里,那两碗冷水正吃在经水将来,把经头逼住,月事不行,恶心吐食,夜热昼寒,所以说成干血之症。大奶奶大惊失色道:“他一个小小女子,又没神通,怎能使算计他的都招奇祸呢?”四嫂道:“小媳妇也想来,他兀会推天算地,怕不如桃花女神通广大,连周公都弄得七颠八倒,若没有真武菩萨搭救,这性命就不能保哩!我们这样千方百计去套弄他,他总不以为意,倒把算计的人一个个非病即死,这不是桃花女的后身吗?”大奶奶急问:“怎样推天算地?”李四嫂道:“小媳妇也不知道,只见他桌子上画着许多日头、月亮、星宿的图儿,老爷就吃了一吓,说是在那里推天算地;他就在这星宿里边,弄点子儿符,敢就生灾作祸起来,只怕也不要别的神通哩!”
大奶奶听了这一席话,真如天雷劈脑一般,含着两眶眼泪来劝公子,把四嫂之言述了一遍。自己又苦切劝解道:“据我看来,春红这丫头也不像短命的,怎就如此惨死?是他先开口称赞,引动你的心肠,所以是他先得祸了!天下美貌女子尽多,你何必苦恋着他?只要你病好起来,我差人到苏州、扬州各处去,包你讨几个绝色女子来,伏侍你便了!”公子忽闻此言,知事已败露,且心已皈正,正自心虚,便从春红想起,果然始事与设谋协力之人,一个也逃不脱,更是惊惧非常;哭着说道:“我从前爱他美貌,实是图他;到后来已是收心,不敢再萌邪念!你若不信,那橱中《娇红传》内,现有和诗,你拿来看,便知我心迹了!但李四嫂说他竟有神通,能降祸害;若果是真,则我实为戎首,他之恨我,更不比他人,我这条命,是要断送在他手里,别无解救的了!”大奶奶泪如泉涌,忙取那诗出来,先看了璇姑一首,吓得伸了舌头,半晌不收进去!又看到后边一首,暗暗点头,呆想了一会,安慰公子道:“相公且免惊惶,总在妾身身上,包管他回心转意,不来降祸于你”公子惊讶道:“你与他未晤一面,未交一言,况这女子是再拿不定的,怎说得这般容易?”大奶奶道:“我看他这诗,竟是女中圣贤;我以至诚动之,断无不起恻隐之心者,待妾身竭力去挽回便了。”公子那里敢信,但除此亦更无别法!因催促大奶奶去恳求。
大奶奶不敢怠缓,慌忙换了衣服,吩咐把住房的男人,都教暂往墙门外一避;带着丫鬟、仆妇,拿了毡条茶具,竟到璇姑房中来。璇姑与石氏自从张老实夫妻病卧,都是他两人去烧茶煮饭,照管门户,重新当起人家。却喜公子有病,心上放宽,四嫂不来聒噪,耳根清净,倒也安然无事。这日,忽听纷纷传说,夫人要出来,定有缘故。正在猜想,只见许多丫鬟、仆妇簇拥着大奶奶进房,只得起身相见。大奶奶把二人一看,估量着那年少不戴髻的是璇姑,暗忖道:“怪是相公百计谋他,春红那双眼儿也自啧啧叹羡,原来有如此美貌,真个我见犹怜!”石氏与璇姑把大奶奶一看,暗道:“容貌虽不甚庄重,却也不轻狂,举止雍容,果是大家风范!”大奶奶先开口道:“妾身不知二位降临,失于迎迓;拙夫还有许多冒犯,更乞宽容。二位请上,受妾身一拜。”玉梅便把红毡铺下。石氏连忙去扯道:“妾等系小家女子,何敢与夫人抗礼?妾姑年幼性执,或有冲撞公子处,还望夫人宽恕!”石氏、璇姑正在谦逊,那知大奶奶已是跪将下去,只得急急跪下,拜了四拜起来。大奶奶叫丫鬟掇进三张交椅,让姑嫂二人上坐。石氏道:“夫人系何等之人,贱妾等敢于侍坐?”大奶奶道:“二位虽暂屈蓬门,俱是大贵之相;理该上坐。不必过谦。”石氏道:“就是夫人以贵下贱,也只可容妾等侍坐;况且下榻于此,幸辱先施,何敢僭妄?”大奶奶道:“二位下榻之地,即系妾家;宾主之礼,是一定的,何须过逊?”石氏与璇姑同要告坐,大奶奶一把拖住道:“这是怪妾身没有告坐了!”
二人又让了一会,只得僭坐。丫鬟送上香茶。大奶奶把石氏细看,暗忖:若没璇姑在坐,也就是上等姿容了!复看到璇姑,直觉眉目之间,有绝世聪明流露出来,越看越爱,几如欲以目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