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假认做真个自己溺死,但哭道:“我一家都死尽了,却叫我怎地独活。”
  李十三劝道:“娘子不必再哭,这是大数,哭也无益。我一时间同你公婆、丈夫南来,就像至戚一般,难道看你无依无靠不成。我家里新迁在南京,不瞒你说,倒也广有田园,尽可过活得。你同我那里去,我供养你到老,还你足衣足食便了。”
  辛娘收泪谢道:“若得这般,倒极承美意了。”
  李十三见他不甚悲伤,肯从自己南去,心中好不快活。又安慰了几句,夜已深了,合船俱各安睡。李十三却又撬开前仓门来,走进去勾住了辛娘肩头求欢。
  辛娘连忙推开,只说道:“我既肯从你过活,这身体怕不凭你作主。但是现在怀孕,你且饶我,自去别处睡罢。”
  李十三不好便去逼他,只得由他自睡,自己仍去和王氏同宿。
  辛娘这夜那曾合眼,但听得芦滩上风声,船底下水声,心中悲切,又不敢哭。那夜泪足足下了几万滴。
  约到半夜,听见后舱里夫妻两个闹起来,不晓得是什么缘故。但闻王氏骂道:“你这般昧良心的作为,只怕官府被你瞒过,天却容你不得。即刻雷公电母来打死你了。”
  又听见像李十三打王氏,王氏越骂道:“你索性打死了我。我情愿死,不情愿做你那杀人贼的老婆。”
  又听见李十三恨恨之声,像拖了王氏,走出舱去。又听得“骨董”的一声,便满船嚷起来道:“那个落水了?”又听见李十三和船上水手人等,假意打捞,鬼混了一回,方才都歇息了。
  原来那王氏,倒是个好女子,李十三新娶在家,便带他出门,还不曾晓得丈夫是惯做这般贪财好色、放火杀人的行业。这夜李十三去夸张谋占辛娘的手段与他听,王氏方晓得嫁了匪人,十分懊恨。因此闹起来,也被李十三推落了水。
  次早开船南去,于路无话。不一日到了南京。李十三来在城中钞库街上,便雇只小船,载辛娘进了水西门,来到家中,引去见他母亲杨氏。
  杨氏只道儿子同媳妇回来,看见另又是一人,便问李十三:“我那媳妇呢?”
  李十三道:“在清江浦溺水死了,这是另娶回来的。”
  杨氏叹息了几声,辛娘也不分辩。李十三便拉他同拜了杨氏几拜。
  李十三见辛娘肯认做他妻子,骨头轻得没四两重,倒懊悔在船上时,不再去缠他求合,白白打熬了几夜寂寞。
  当下巴不得晚,却怪那轮红日,像偏偏这天起来了不肯下去。日光才没,便追家里点灯。又连次催辛娘进房。
  辛娘到房中去,李十三便闭上房门,来扯他上床去,要干那事。辛娘把手推开笑道:“亏你二十多岁的男子汉,还不理会做夫妻规矩。乡下人合卺,也须是几杯薄酒浆,吃得糊涂了,方好成亲。似这般清清醒醒的,像什么样子。”
  李十三也笑道:“娘子说得不错,我倒忘记了。”便开门出去。叫家下人备了酒肴,搬进房来,和辛娘对坐了吃。
  辛娘捧着酒壶,殷殷勤勤地劝。李十三心中快活,开怀畅饮,渐渐醉了,推辞道:“我吃不得了。”辛娘那里肯听,又拿一只大碗,斟得满满的,含着笑去劝他。
  李十三不好坚拒,只得又接来做几口吃完。吃得酩酊大醉,眼都合将下来,脱了衣裳,先去倒在床上,催促辛娘也睡。
  辛娘故意挨延,收拾了杯壶器皿,吹灭了火,只说要净手,出房去到厨下,拿了把厨刀,回进房来。走到床边,黑暗里伸左手去摸那李十三脖颈。
  李十三还捧住了那条臂膊,道声:“好嫩滑。”早被辛娘照着项上,用力切下一刀,却切不死,李十三痛极了,直坐起来喊道:“做什么?”辛娘又用力一刀砍去。李十三倒在床上,声息俱无。辛娘又瞎七瞎八乱砍了几刀,去摸他时,头已不在颈上。
  那杨氏的房就在间壁,睡梦中听得叫喊,惊了醒来,却不喊了,像在那里砍什么东西。放心不下,披了衣服走过来。
  见那房门还开着,却没有火。问道:“你们为什么房门都不闭了睡?方才喊甚的?”嘴里说,两只脚便走入去。
  辛娘听见杨氏来,心中道:正好,这老畜生平日间不晓得管儿子,放出去害人,我也杀他一家。
  便回身把刀劈面砍来,却砍低了些,砍着胸脯。杨氏嚷道:“怎便打起我来。”
  杨氏暗中不见,还只道谁打他。那刀砍得势重,把肋骨都砍断了几根。杨氏喊得那一句,就便跌倒晕去。
  辛娘又去地上,摸着他头,连砍几刀,也砍下来。
  那李十三有个兄弟李十四,睡在前面。听见杨氏叫喊,便赶进来。他家有几个丫头小使,也都走起。李十四见里面没火,又回了出去。
  辛娘怕人多了敌不过,原是打料死的,便把刀来自己颈上乱割。那刀连杀两个人,卷了口,割不入去。又见众人将次要来,心下着忙,便奔出去,开了前门走。
  恰遇着李十四,取了火进来,还不知道是什么缘故,也回身追出去。那些丫头、小使倒丢了里面,都赶出来看。
  前门正临着秦淮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