顺儿原是通些文墨的,庄媪叫他写了封书,便差人到湘潭去。
  他父亲胡玉如是个极和善的人,见了那信,不好到李家去淘气,又不舍得女儿,便亲自到十家村来看女儿,要领他回去,与他改嫁。顺儿却不肯从,胡玉如只得自回湘潭。
  不表顺儿在庄家。却说黄氏那夜上水洲回去,气了几日,方平下来,便央媒人,另与成大求亲。谁知那些人家,都闻了黄氏的凶名,再不肯把女儿与他家。
  就有几家不晓得,出了贴儿,听见外边三三两两讲动,便赶到媒人家中吵闹,道他欺骗,仍旧逼来讨了贴儿去。连那做媒人的,说了李家,也都摇得头落,不敢请教。
  看看过了三四个年头,李成大还只是个鳏夫。他素性孝顺,再不怨母亲害他没老婆。那黄氏也再不想因自己太凶,耽误儿子,倒怨人家不肯把女儿嫁来。后来见没人肯作伐,便差不多个个是冤家。
  那时成二也已长大,却是从小聘定了的汪勃然女儿,小名叫做戾姑,没得说话,便先与成二毕姻。
  成亲了三日,夫妻两个在房中讲话,成二见戾姑口气刚硬,便像要挟制丈夫,含着笑和他耍道:“你在我这里,却不比得在你自己家中,由着那女儿家骄痴心性。你不晓得我家胡氏嫂嫂,比你正还和顺些,也被我母亲出了么?”
  戾姑见说,大怒道:“胡家女儿,有得你们出,我也有得你们出么?”便擅开五个指头,照成二脸上一掌打来,把成二跌了桌子下去。
  成二是个懦弱的人,见他凶势,声也不敢出,从桌脚边扒了起来。戾姑又受记他道:“今日是你初犯,我只将就发落了,后次再敢放肆时,不是这般歇了的。”
  成二那里敢回言,走到外面,也不好自说被老婆打了。却是黄氏身边的丫头,在他房门口听见,去报与老主母。
  黄氏心中大恼,欲待发作,却因他还是个新人,又且想了要讨媳妇那般烦难,不好便去寻他的短。
  等到明日饭后,戾姑来房里问安,黄氏放板了面孔,含糊应一声,却似先送个信与他。
  戾姑倒就嚷起来道:“我好好的来问你信,你却这般待我,好不受人抬举。”掇转身就走,竟回自己房中去了。
  黄氏倒觉一场没趣,心中想道:“他还来得未久,我原不该就放出婆婆势去。等他明日来时,我只做没有这事便了。”
  到得次日,从早至晚,戾姑的脚影也不见踅来。再到明日,已是中午时候,并不见来。连成二这儿子,也不敢到母亲面前。
  黄氏气闷不过,倒自己走去戾姑房中,问道:“媳妇你身子可有什么不自在?原何两日不见?”
  戾姑也学他前日变转了那脸,喉咙头转气应道:“好的。”防黄氏看这光景要恼,倒先把赠嫁来的丫头,乱嚷道:“你这讨打的骨头,见有人来房里,也不先通报一声?我是上得天,入得地一个女人,原不消得你做护从,你这没用的货儿,却怎么便一些事也不晓,敢是你日上该死,魂都不在身上了么?”
  黄氏见他脱尽媳妇腔拍,十分动气;又看了他睁圆怪眼,煞神般跳的猛恶势子,倒把那怒火捺了下去,反劝道:“他见我是一屋里人,因此不先禀白,却不要怪他。后次我来时,我自先叫他说一声便了。”
  戾姑方才息了些怒,还几个白眼瞧那丫头,来与做婆婆的看。
  从此黄氏心里,倒有些怕着戾姑。戾姑一年里头,没有三四回到婆婆房里,偶然到了,黄氏连忙叫丫鬟掇凳揩台,乱个不住。黄氏却三日两遭到戾姑那里去,看了戾姑面孔和颜悦色的媳妇长,媳妇短,叫上去。
  戾姑却一些笑容也没有,偶然含笑,说了一句,黄氏便快活个不住。戾姑心下,却还不来爽快。
  先前只在自己房内清坐,外面事情,还是黄氏主持。以后渐渐出房来,百凡事体,尽是他出主意,众人也都怕着他。黄氏的说话,算不得数了。
  戾姑又指使黄氏,清早起来扫地、抹桌,像丫头般操作。
  成大看了,心中愤恨,见兄弟已被他管得鼠子见了猫一样,发不出夫刚来。要想自己和他争执,怕他越发把老母来气,倒是日常细久的大害;欲待同了母亲去告忤逆,却又碍着他父亲汪勃然是个惯管官司,官府也怕他两分的恶棍,事体不成,倒要遭他荼毒,只得自己来代母亲做那些生活。
  戾姑却又不喜成大管,白着眼去瞧那婆婆。黄氏见了害怕,便推开儿子,仍旧自己来执役,戾姑又换下那衬里衣服,来叫黄氏与他浆洗。
  成大见了,越不能平,发句话道:“这些生活,自该叫丫头们做,怎么也要劳起老人家来。”
  戾姑听说,便走去把洗衣服的桶来一推,泼了黄氏半身浆水,口内骂道:“这一生活你都不情愿,装出许多辛苦来,叫儿子把气我受么?”
  当下成大怒发冲冠,那里还顾得自己是大伯,他是个弟妇,乱赶过来,要动手打。却倒被戾姑一拳把他打去,跌在阶下一个并拢泥水来的潭里,满头满面都是龌龊。扒起来,不敢再上前,只得忍气吞声,走了出去。
  一日成大有事,清晨出了门。黄氏因隔日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