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他就回家和父母亲商量要嫁人。那孙九和一面去寻亲事,一面叫女儿回到俞家,变卖田产。却得俞家族中不依,只收拾了些手头的东西,约来有千金物事,携回母家。
  有个重庆客人,在山西做生意,年已七十多岁,断了弦。风闻得孙氏奁资厚实,便来求亲。孙九和初时也嫌他老,不肯。那客人央媒婆去说:“倘成功得来,格外送银五百两,与丈人买果子吃。”
  孙九和贪这五百两,便应承了。到得遣嫁时节,又将女儿身畔的千金谋到了手,方才放出门。
  客人见他身边一无所有,枉自舍了五百两一尾肥壮的钗鱼,又加上些杂鱼,却钓不起白鱼的影,已自气闷不过。怎当这婆娘反嫌鄙他老,不会风流,终日和他寻事。略有一些不如意,便把投湖上吊的本事。来吓人。
  那客人恨极了,欲待发作,却又怕孙九和这老恶物来吵闹。便收拾了行李,带那孙氏回重庆去。在路两日,离太原远了,便也放出毒手,将他朝一顿夜一顿的打,自己老了,没有气力,还要叫底下人替他打。孙氏受不过痛苦,要想寻个自尽,却又被众人管住,不容他做这身分。
  看看行到了四川界上,其日正在饭店内拷打,有个河南客人,也在那店里。听见打得刻毒,走来动问,那重庆客人便告诉他缘故。
  河南客人道:“既是他嫌憎你老,不情愿跟你,你就打死他,也不管用。不如把他卖与人做了妾,也可消你这口气了。”
  重庆客人道:“我是贪了财帛,倒受他家咬那一口的。他人物又不齐整,年纪又是三十开外了,谁要娶这样的妾呢。”
  河南客人道:“若是老客果肯卖他做妾,我有个敝友,恰恰要寻三十多岁半老的妾,人物自然也可将就得些的了。只不知道老客要多少身价。”重庆客人道:“难道我还想他身上出豁那五百两头么?他从山西被我打起,打到这里四川,也打得够了,你只把我二十两银子,买了他去罢。”
  河南客人便秤银子,付了重庆客人,带孙氏回河南。那河南客人,便是俞大成托他买妾的。
  当下俞大成问他,他却不晓得就是俞大成的继妻。把重庆客人说的丑态,备细叙述。
  俞大成点头道:“可知道他若遇着个如意君,安心乐意前去,也再不得和我见面的了。”便对孙氏道:“你既来此,跟我这头去,和大奶奶见礼。”
  孙氏见了他,一向的丈夫,已自没放那脸处,却不道到里面看时,那大奶奶却又就是惠兰,越发羞得没地孔钻。
  惠兰见了,也大吃一惊,便问丈夫怎地接来。
  俞大成笑道:“这叫做皇天有眼,指使他来还你债,那里我倒还去接他来。”便把他转嫁四川客人,嫌堪道好,那边不要了,某朋友买回来的话,看了孙氏,高声述来,与惠兰听,弄得孙氏面孔红了又白,白了又红了几遍。
  俞大成又唤使女们,铺下红单子,上面并肩两把交椅,扯惠兰同坐了,叫孙氏拜见。孙氏害羞,不肯拜,俞大成道:“不相干,我今日是买妾,不是娶妻,你既做了妾,那有不拜的道理。”孙氏还不肯拜。
  惠兰也替他劝丈夫道:“罢了。我们只序年齿,姊妹称呼了罢。”俞大成道:“那有这事,序起齿来,你倒呼他姊姊不成!他这般倔强不过,道我不会打人?”
  便取根粗门闩来,照着孙氏腿上打去,恰恰打在重庆客人打伤的旧疤内,当不起那痛,只得矮了膝,跪下来。
  俞大成又喝他磕头,又只得叩了四叩。惠兰意思也要跪下去还礼,却被俞大成挽住道:“使不得,如今你是嫡,他是庶,没有这规矩。你可记得他先前做嫡是怎样的?”惠兰倒觉过意不去。俞大成每到晚头,和惠兰对坐而欢,便叫孙氏捧了酒壶,立在旁边伺候。
  孙氏尝过了那一门闩的滋味,怎敢不依使唤。
  倒是惠兰不住劝丈夫道:“这里尽有人伏侍,何苦必要劳他。若是这般,倒叫我连酒都吃不下了。”俞大成道:“你自吃不下,我却越吃得下哩。”
  一日,惠兰不在面前,俞大成叫孙氏掇大奶奶的马子去倒。孙氏正待上前,被旁边丫头们大笑起来。他怕羞,缩住了手。
  俞大成手里正托着一盏沸滚的茶,便要照他脸上浇过去,孙氏慌忙道:“我掇去倒就是了。”
  孙氏原因他父母从幼,怂恿他惯了那性子,故此先前那般撒泼,全靠重庆客人磨灭他这一番,才省得强中更有强中手。初到河南,见家主就是俞大成,虽只感觉无颜,却也快活,道这是他一向管束下了的,正思怎样放出那旧性情来,不道俞大成也变得虎一般的凶,他就也像怕重庆客人般的怕他,不在话下。
  不觉过了五六个年头。一日,俞大成和汴梁城中一个恶棍买几亩地,已曾银随契兑,那恶棍又来索取价值,只说并未曾收。俞大成与他争辩,不肯再给。那恶棍就去巡按衙门递了一状,诬他有契无交,为富不仁。
  那巡按是四川人,姓陈,还只得十六七岁,见了状纸,不说一句话,竟分付把告状人锁押起了。众人都不解是什意思,俞大成家晓得了,也不过叹服按爷的英明,包龙图再生罢了。 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