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思,可耻可恨。如今趁得个年事儿青,颜色儿好,也引惹得几个人。但几个是我知心,都为色而来。究竟色衰而去。若不在这中间寻一个可以依托的相与终身,后来如何结果?”
  朝槿不常妍,夕市苦寂寞。老大嫁商人,商人尚相薄。
  他在延接之中,也就用着十分心事。这些弄笔头酸丁,不是舍钱姐夫。
  山人墨客,只要骗人钱,怎有钱与他骗。他都虚心结纳,使他吹扬,立个名。铜臭儿、大腹贾,是他心里厌薄的,却也把些体面羁魔他,抓他些钱,安顿鸨儿。还有纨袴郎、守钱虏,也不是他心里契洽的,却也把些假情分笼络他,起他些钱,以润私橐,做一个博钞之计。至于有痴情的,他不肯负人。有侠气的,最肯为人。乍入港的雏儿,或者朴实可依,都用心去输情输气结纳他,要觅做终身之托。但天下事,难得凑巧。看得这人才品轩昂,言词慷慨,乃是做人爱博不专。看得这人气度温克,举止谦慎,奈是做人委靡没骨。要随个单头独颈人,一夫一妇偕老,是琼琼心愿。这来嫖的几个黄花郎,年长无妻。可是有家事的,便待与人作妾。看定这人温柔可爱,苦又家下有个蛇蠍般会吃醋娘子。这人又小心得紧,似鼠见猫。看定这人爽快,也不受制内人,却又多不以家业为事,儿女情短。所以鬼混年余,也不得一个人。
  天下无完人,瑕瑜不相掩。取人欲毛求,安得如所愿。
  琼琼想:“我年纪已将二十了。再混几年,花残人老,只有人拣我,我还去拣得人?”不免着了一点急。不期撞了一个人,是槜李人。姓董,年纪才得二十岁。早丧父母,也不曾有妻。在一个母舅开绸绫牙行谭近桥身边。生得人儿标致,性格灵巧。这年,偶值福广生意迟。谭近桥合个伙计马小洲,叫他带些花素轻绸锦绸,到南京生意;著董一官同行作眼。董一自带得十来两小伙,到南京。
  浪激金山动,烟将燕子飞。石头城下路,芦苇绿人衣。
  到南京,生意好。十余日去了大半,随也买些南京机软花绉纱,只待卖完带来货起身。一日,两个换顶巾,换领阔服,闯寡门。闯著穆家。恰值位公子相约,因个年伯请酒,不能来,著陪堂回报,相送出门。两下撞着,各各有意。穆琼琼看董一,相见尚有些脸红,知是雏儿,是个老实人,越有心于他。寒温时,请教相公尊号。诌了半日,诌个“贱字文甫”。马小洲替他铺张,是浙西大家,琼琼认是同省。董一便思量倒身。马小洲知道他身边有个把银子,又奉承他伙计外甥,也帮衬他,就与他送东道钱。琼琼一来心里爱他,二来本日无客,就留了。
  朗贪姐色娇,姐恋朗年少。两意如漆胶,绸缪不知晓。
  吃酒时,琼琼疑董文甫年少未娶,故意挑他,道:“董相公几位令郎?”董文甫说不得个无妻,胡答应道:“娶不久,尚未有子。”琼琼道:“这等新婚,肯撇下出外?”董文甫父母已死,却谎道:“家有寡母相陪。”道:“有甚公干到此?”这董文甫倒自揣道,这娼妓来得的,我不曾读书,诌不来反为他笑,却道:“早丧父失学,也只在经商中。如今偶同舍亲,带得些绸绫来此。”琼琼见他不假生员监生,明说个商贩,更出喜他老实。夜间着实温存他,他也极其趋奉。董文甫小官儿道:“我明日送绸来,作衫甚么。”倒是琼琼道:“门户中不是好走的。相公不要浪使了钱,相知全不在此。连日都有人约下,不得闲。闲时我来请你。”以后董文甫常去探望,琼琼极忙,也毕竟与他白话一会。得空,著人请他,自拿出钱,做他的东道歇钱。
  雅意惬鹪鹩,殷殷解珮邀。岂同巫峡女,云雨乐朝朝。
  在董文甫,还只道琼琼慕他年貌,不知他意有在。枕席之间,董文甫还只把些本领,讨他喜欢。琼琼却把实心对他,道:“家本浙中人,因舅负官银,夫遭累死,我为官卖。时母寡弟幼,不能救援。我在此中,度日如岁。初意要从一豪杰托终身,并不能得。所以每遇南人,都加厚待。意欲通信老母,我干知已借贷,待他来赎身。然后我自己挣些,明白债负,托一人以为夫妇。兄若见怜,以此事相累。”此时,董文甫未娶,实是贪他。道:“姐姐若果厌风尘,我在此相帮贤姐赎身,同归浙江,你母子相会。寄信也多此一番。”
  喁喁小语枕屏间,何意相逢侠少年。
  不惜挥金赎娇艳,文姬应得脱腥羶。
  琼琼道:“我当日官卖,止四千金。数转至此,已逾二百金。今非三百金不得脱。我可措处强半,再得百余金,可以了事。”董文南道:“待我计议。”回来与马小洲计议,道:“不如将卖下货银,帮他赎了待他挣出还钱,我好白得个人。”马小洲道:“这是你把娘舅的钱,在这厢买个乌龟做。这不劝你。”银子在马小洲身边,无可置处。穆琼琼处,只以货未脱为辞。不料马小洲是个好男风的,见处篦头的小厮好,就搭买了他,也常留在寓所歇。这日收得几主帐,有三五十两银子,被他捵了,一道烟走去。反又闪出个游客,是城上御史亲。说被小厮盗去银百余两,小厮是马小洲平日吃酒往还,是他拐骗窝囤。御史把他两个拿去,要打要夹。只得认屡次叫篦头有的,窝囤无有。御史先押着缉获,后来着令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