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也眼看着紫旒送给我,也听着我道谢。我还怕生受了他这贵重东西不当,格外备了燕翅请他们吃夜饭。莫说你去叫包打听,就是吃外国官司告御状,我也有理说。”一顿抢白,把牛性的酒也吓醒了,半晌无言,慢慢的问道:“可真是紫旒说送你的么?”梅卿冷笑道:“我们当娼,卖皮卖肉,不贪点东西,为着甚么来?真也要真,不真也要真的了。”说罢,自回正房里去。牛性白白受了一场没趣,只得走回家梦他的黄粱去了。
  且说紫旒是夜住在花锦楼家,直到次日十二点钟才起来。
  梳洗吃点心,徘徊一会,不觉又是两点多钟。到底心中惦记那对珠花,便走到梅卿处。阿巧迎出房门口,说是:“先生又跑马车去了,房里是昨夜碰和的客人,碰到天亮才睡,还没有起来。”又告诉他昨夜牛性来讨珠花,被我家先生如此这般的一顿抢白去了。紫旒初听得,不觉愕然,既而转念一想,又不觉大喜。别过阿巧出来,心上又想如何对付鲁薇园之策。此刻多应是得了山东回电了,不知他如何办法?昨天明明是来探我虚实,叵耐他不吐真言。左思右想,无法可施。忽然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,如此如此,做弄他一番,也未为不可。想罢,便欣欣然走到三万昌茶楼上去。
  原来这三万昌茶楼是上海各报馆本埠访事人聚集之所,常日多在那里吃茶,有了新闻,便互相知照。紫旒是都认得的,走到楼上,那一班访事人便纷纷前来招呼,有叫“伊紫翁”的,有叫“伊先生”的,甚至有叫“伊老爷”的。紫旒也笑着招呼,一面故意绕行了一遍。众人便争着让坐。紫旒道:“我是要看一个朋友的。”众人便道:“朋友既没有来,就何妨此地坐坐,带着等朋友。”紫旒就随意坐下,笑问道:“今天有甚么好新闻?”众人道:“我们所访的,都不过是公堂案,捕房琐事,那里有甚么好新闻。”紫旒道:“你们一天到晚在这里空坐,那里有甚么好新闻?”众人道:“你老先生有甚好新闻,告诉我们点。”紫旒道:“有一个乔某,冒充了山东金矿局总办,在这里招谣撞骗,被山东那边知道了,派了委员来查办,谁知道乔某已经先自逃避了,这不是一段绝好的新闻么?”众人问道:“这委员姓甚么呢?”紫旒道:“这个倒不甚了了,你们到新衙门去一打听(会审公堂俗呼新衙门),自然知道了。”
  说罢,起身别去。众人之中,便有一个机警的,跑到新衙门,在房科里、门房里、差房里,到处去问了个备细来了。
  且说紫旒种下了这个根子,便信步回到公馆里,只见牛性已坐在客堂里等。紫旒故意把脸一沉,现出怒色道:“你倒又来了!”牛性诧异道:“你东西没还我,我怎么不来?”紫旒作色道:“东西么?没有了。”牛性道:“这是甚么话?”紫旒道:“甚么话?你自己弄坏了,还装呆呢!我昨夜叫你自己去讨时,你又不去,你如果肯去,我自然教你一个讨回的法子。
  及至后来,你又私自去了,并不商之于我,白去讨一场没趣,非但东西拿不回来,还被他坐煞了是我送的。你自己丢了东西,讨了没趣,这是你自作自受,与我无干,却害我背了个冤大头的名目。你看我十多年老上海,何尝有过整千整百的东西送过婊子来?”牛性道:“你送过没送过,我不知道。这对珠花你拿去的,你还去拿来还我。”紫旒道:“好轻松的话!我本来没有回你说拿不回来的,你自己却跑去,甚么巡捕房、包打听的一阵胡闹,闹出了他那甚么□□交情来,一句坐煞了,叫我怎样再去拿?你自己做坏了,却还来找我!你此刻已经知道在她那里,你便自己去讨罢,我是撒手不管的了。”牛性道:“我倒不相信,就这样就可以白赖了。”紫旒把桌子一拍道:“甚么叫白赖?我白赖过谁来?不怪你自己弄坏了事,还要派我白赖。我就白赖了你,你又去报巡捕房,叫包打听罢。”牛性跳起来道:“你敢赖一赖,我自然对不住,要巡捕房叫包打听的了。”两个对骂得声音很高,便走过两个家人来,做好做歹,把牛性劝走了,临走还骂个不休。紫旒迄自干笑。忽报鲁薇园到了,紫旒连忙叫:“请。”不知薇园来有何事故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九回
  揭行藏有心行诈术乔笑语当面撒奇谎
  且说鲁薇园在紫旒处吃了酒回去,因为打听不出伊紫旒的真话,当晚和李闲士商量,要和闲士暂借二万五千银子,送入汇丰,取一个存摺,作为五百股,先交了一半的股银,送给紫旒,看他收不收?他若是收了,便是子迁一党的,就去告他,在他身上要交出子迁来。闲士道:“这倒使得。只是明日是礼拜,要后日办的了。”到了次日,闲着没事,闲土又有正事到外面去了,所以薇园一个人走了来,要探紫旒口气。
  紫旒接着,便是天花乱坠的一片闲谈。说话中间,仍然是办金矿有如何好处,这股票将来一定要值到若干倍的,可惜兄弟力量浅,只认得一百股。薇园道:“兄弟的五百股,打算先交一半,明日便送来,紫翁代收,不知可使得?”紫旒暗暗好笑,想道:“他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!天下那里有这般容易相信人家的道理,且等我做弄他一做弄。”想罢,道:“这个且商量起来看。乔子翁虽不曾交代兄弟代收,然而暂时收了,等